第八章 威斯克
“注意你的仪态,弟弟,挺起胸,把头抬起来,不要让人看见有低着头的卡兰。”在特拉维斯的纠正下,威斯克努力调整自己的姿势,以符合身为卡兰的要求。
“别太紧张,你很棒,客人们会喜欢你爱戴你的。”
“谢谢你,哥哥,我会控制好情绪的。”威斯克说,当真正要参与宴会时,他才发现两天有多么的短暂。只有两天,能学到的东西实在少得有限。
威斯克首先要学习的就是认识卡兰家的凤凰们,他的指导老师就是现在引领他走向宴会大厅的大哥特拉维斯。平日总是一身甲胄的他,今天也换上了参加欢宴用的短袖束腰长袍。特拉维斯同父亲很像,十四岁已经有超过六尺的身高,还有如同大理石雕塑一样的体魄。总是带着爽朗微笑的他,配上卡兰家标志性鲜红的头发和金色的眼睛,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是在场者视线的焦点。
另外一位哥哥弗雷姆则是完全不同的样子,他个子不高,而且显得瘦弱,而且威斯克从他身上感到了明显的敌意。“风神眷顾?家里的神眷者太多的话,众神不会为难吗?”威斯克还清晰的记得和他唯一一次见面时听到的话。
新的弟弟埃里克现在并不在家里。特拉维斯说埃里克和弗雷姆的身材是家里两个极端,这让威斯克大概知道埃里克是谁了,就是那个他总是偷偷欺负的胖孩子。原本以为是个碰巧也有红发的仆人或者佣人的孩子,没想到也是个卡兰。一幅窝囊的样子,难怪让父亲失望。
上一代的长辈,除了父亲之外,还有特鲁西埃叔叔。他是巨龙的弟子、新领的总督、高塔的大师。特拉维斯告诉维斯克,长辈们大都是怪人,特鲁西埃叔叔也不例外,他娶了一棵树做妻子,也就不太可能有孩子了,埃里克去他那里接受训练,很可能也是为了让他有个继承人。父亲说过,卡兰家每代都有四个子女,可他那一代,除了他自己和特鲁西埃,另外两个哪里去了,特拉维斯也只是模模糊糊的说:“据说是双胞胎,而且生下来就死了。”
威斯克还没有见过祖父——马奎斯•卡兰,下雷尔夫和红河谷地公爵。特拉维斯表示没什么关系,连他最近几年也没怎么见过祖父。公爵深入简出,只有少数仆人能见到。
卡兰家的另外一位显赫的人物,是帝国的皇帝谢尔贝尔•卡兰。皇帝是祖父的弟弟,也就是他们的叔祖父。“帝国最近三百年,有六成的皇帝出自卡兰家。”特拉维斯曾说过,“现在没有巨龙的支持,下一任皇帝大概不会继续落到咱们家了。没关系,威斯克还年轻,争取下下任,或者更后一任,都还是有机会的。”
“亲爱的姑姑,今天怎么也是独自前来阿,要是还继续把每个追求者都打得满地找牙,可就真要嫁不出去了。实在不行,就由我负责把您娶回来吧。”
“别以为个子比我高了就可以不分长幼阿,就算我再嫁不出去,也轮不到你这小鬼。”
听见身边的声音,威斯克才回过神来。看见身边的特拉维斯正和人亲切的拥抱,被对方对着小腹狠狠打了几下后,捂着肚子笑着:“莉莉安,你太过分了,还搞偷袭。”
“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警惕,这都做不到的话,只能说明你还嫩得很呢。”说话的人看向了威斯克,“这就是小威斯克了吧。”她是卡兰家的另一只凤凰,皇帝的女儿,被称为“紫金之花”的莉莉安公主。
威斯克点了点头,向莉莉安问候,也接受了她的拥抱。在他看来,眼前的莉莉安与公主之间似乎有些距离。一头金色短发,轻盈的她同健壮的特拉维斯几乎一般高,更像是翩翩的花样美少年。她有一双跳动火焰般明媚的眼睛,混有女子的娇媚和男性的刚毅的光彩,小巧的脸上细长的鼻子显得挺拔。露出的两条手臂像是两块洁白的玉石,可并不过分纤细,无袖的金边紫色长袍又把女性的曲线都盖住了,只有拥抱时从胸前传来的压迫感,才让威斯克得以确信这位姑姑是女性。
莉莉安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女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紫衣紫发,头戴月牙型发箍,小心的缩在莉莉安的身后。
卡兰家有亲族通婚的传统,帝国虽然有禁止亲兄妹、堂亲、表亲之间结婚的法律,对卡兰家却没什么约束力。祖父当初娶的就是自己的亲妹妹,而莉莉安姑姑也曾和特鲁西埃叔叔订过婚,只是最后双方都不赞成于是取消了。莉莉安会嫁给特拉维斯吗,威斯克觉得他们两个倒是挺般配的。
莉莉安伸手抓弄着威斯克的头发:“除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其它都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嘛。”她属于卡兰家中金发赤眼的那一类。
虽然不喜欢被人抚弄头发,可这样的亲昵举动让威斯克觉得莫名的受用,他的身边一直都只有克洛泽这样的鲁男子,缺乏同年长的女性接触的经验,哪怕是莉莉安这样不太女性化的长辈。他有些求助的望向特拉维斯,说道:“没关系,我会做到让人忘记颜色的差异,而记住我是卡兰的。”
特拉维斯揽着威斯克的肩膀,把他拉到身边,帮他从莉莉安的身边逃离:“看见了没有,你还觉得他有哪个地方不是卡兰呢。我说,莉莉安,你走错方向了吧,大厅的位置……”
莉莉安打断了特拉维斯的话:“算了吧,男人们,包括塞尔吉奥,看见我在宴席中,会不痛快的。还有人借机纠缠,我都快忍不住打掉他们的牙了。呀呀,在家里,我还是乖一点好了。好啦,你们快点过去吧,他们大概快等不及了。”
莉莉安向着另一边为女眷准备的偏厅走去,威斯克觉得跟着她的小女孩在经过自己身边时,一直在看自己。他回头望的时候,她们已经走进了房间。
“喂,基亚斯大师,那边可是女眷和孩子们的地方,你这样做不觉得失礼吗?”
“那么,你又是来做什么的,安赫尔•罗曼爵士。”
“来阻止你这样的胆大妄为者做出无理之举,是骑士的义务。”
“那就来试试看吧,只会抓鱼的水鸟。”
两个站在偏厅门口的男子似乎有了点摩擦。他们大概就是莉莉安说的借机纠缠的家伙,一个身着黑袍,显得干瘪瘦弱;另外一个袍子胸前绣着鹈鹕徽章,看上去年纪不大。
眼看口角要变成武斗,威斯克有些担心的拉了拉在应付其他客人的特拉维斯:“要不要去劝劝他们呢?”
特拉维斯看了一眼,说:“哦,没关系,有人正准备阻止他们。”
两个剑拔弩张的人突然各自被一个透明的大泡泡包了进去,不但无法挣脱,连声音都传不出来了。看着他们在泡泡内手舞足蹈却无可奈何,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客人如果都像你们这样,主人会为难的。”说话的人一挥手,两个泡泡带着里面的人向沿着走廊向外滚去。那是一个小个子的黑袍少女,似乎带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忧郁气质。在威斯克看着她的时候,她也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凯特林德叔叔,没想到您也会过来。”特拉维斯愉快的和她打着招呼,同时小声告诉威斯克,“他和特鲁西埃叔叔一样,是巨龙的弟子、高塔的大师,而且是帝国最高评议会的成员,皇帝的候选人就是由他们评议会推举的,要给他留下好印象哦。”
等等,叔叔?威斯克确信自己没听错。罩着一身黑袍,不仔细看的话,的确很难他是男是女阿。男孩一样的姑姑,少女般的叔叔,家里的长辈果然都是怪人。
“基亚斯很想过来见莉莉安一面,可又没受到邀请,只好求我带他进来。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现在弄成这样子,我也没什么可继续待下去的。”凯特林德说道。他偏头盯着威斯克,“我是不是见过你,上个星期日在皇宫广场?”
威斯克记得自己上周日是到过皇宫广场,去看龙座被搬走。可作为巨龙的弟子,凯特林德大概不会喜欢跑去围观搬走师父座位的人吧。威斯克想着,决定小小的说个谎:“我想可能没有,凯特林德叔叔。不过,很荣幸今天能见到您。”
凯特林德点了点头:“认错了人吗。恩,也对,卡兰家的人不是穿金就是戴红,而且你的眼睛也不像。那么,我去给莉莉安道个歉,然后就回去了。”
威斯克和特拉维斯一起看着凯特林德走向偏厅,转回头去,小声说:“那边可是女眷和孩子用餐的地方啊……”
特拉维斯也掩着嘴:“没关系,凯特林德叔叔是自家人,而且……”他把声音放低到只有威斯克能听见:“他自己不认的话,哪个仆人敢说他不是女眷或孩子。”
两个人坏笑着走进了欢宴的大厅。依照规矩两名阉人端上了盛满凤仙花露的银盆,给两名主人洗脚,而另外有仆人捧着装满葡萄酒的金杯,供威斯克和特拉维斯涮手。
威斯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跟着特拉维斯一起来到了宴席之中。他们的父亲躺在主人席的躺椅上,他左右的位置都还空着。特拉维斯走躺在了他的右边,而威斯克高昂起头,让自己尽可能自然的在父亲的左边躺下。
“弗雷姆哥哥没有来吗?”威斯克躺下后小声询问父亲。
“侍奉神的人要远离世俗的欢娱,而且他还不够岁数,我们不用管他,今夜是属于你。”塞尔吉奥说道,“十四岁之前,你也仅此一次,好好珍惜吧。”
威斯克点了点头,开始让自己融入欢宴之中。宾主一共分了三席,最高贵的客人和主人同处一席,在大厅的中央。
特拉维斯的灌输让威斯克也能勉强认出其中的一些贵宾。胸前有银底火烈鸟徽章的老人应该是加兰德•赫拉德伯爵,他是卡兰家的总管,看上去态度骄傲,有一张精致的面具似的脸,好像只有五十出头。火烈鸟赫拉德家族是卡兰家最古老的追随者之一,据说已经跟随卡兰家超过了三十个世代,加兰德伯爵本人也为卡兰家服务了将近四十年,他的两个儿子埃克和希恩同样循序家族传统,为凤凰服务,分别担任着家里的剑术教师和弓箭手队长。
另一个完全不会弄错的是牛头人库拉埃尔,驻桥城的郡守。红河谷地入口的驻桥城,早在特拉维斯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作乱的魔裔夺走,此后这个身高超过八尺的巨汉就成了卡兰家的客卿。他袒露着上半身坐在地上,身上灰棕参半的毛发也掩盖不了数道深而丑陋的伤疤,头上角虽然也折断了一支,可突出的黑色眼睛里,透出的依然是藐视一切的神情。
和牛头人举杯对饮的,是一个有亮银色头发的青年。他有一副特拉维斯说是“女人见了钟情,男人看了生厌”的漂亮面孔。额前的头发打着卷,遮盖住光润的前额,两条匀称而眉毛像女人一样用炭灰修过,让那双带着蓝色的、富有诗意的眼睛显得过于温柔。他胸前的徽章是金底的交颈黑白天鹅,帝国中仅次于卡兰的斯提亚特家的徽章。这是他们最小的舅舅,“没出息的”朱利安•德兰•斯提亚特。凤凰和天鹅两家关系不算融洽,他是在维系两家关系的脆弱纽带——特拉维斯三兄弟的母亲贝薇妮去世后,唯一还同凤凰保持来往的天鹅。二十五岁的他对武艺、信仰和学识都没什么兴趣,整天只是声色犬马的混日子。永聚的戏剧演出,赛车比赛,竞技比武和城市狂欢时,朱利安都是最热心的参与者和观众,甚至还有抱着琴在街头弹唱的惊人之举。另外一位了不得的长辈,威斯克想着。
客人中唯一身穿甲胄的,想必是禁卫骑士埃梅卡•洛拉爵士,他也是唯一一个闷头喝酒不苟言笑的人。埃梅卡爵士始终板着脸,挺着带钩的大鼻子,眼睛只睁开一道缝隙,似乎没睡醒的样子,只有邻座的人放声大笑时,眼珠才会在眼皮下一溜。
埃梅卡爵士的邻座是穿着有红色火焰花纹长袍的康斯坦德,好像是一位已经失去了贵族身份的远亲。他的脸色苍白,半边脸上都刺着奇怪的刺青,头上只有一寸多长的金色短发,眼睛带着红色的血光。和他目光相交,威斯克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
客人们在大声的谈笑,但是当父亲开口时,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父亲说了句什么,客人一起欢呼起来。威斯克发现自己的心跳突然比逐浪岛防御海盗的大钟都响,竟然没听清楚父亲说的话。他身边的人也为他高声庆贺,先是特拉维斯,接着是朱利安舅舅、加兰德伯爵。其它的客人也跟着向威斯克问候致意,有单独一个,也有几个一起。威斯克有一种奇怪的感受,所谓的家庭,就是这样的吗?突然的幸福滋味,让他晕晕乎乎的,只能按照预先准备好的话,对客人一一回应,就好像盲目的鹦鹉。
等威斯克恢复时,宴会的菜品开始上桌了。他看见自己身前的桌子中央摆放着四位一体食物的金色大圆盆——水神上放着大块的鱼肉,火神上放着牛肉,风神上放着一盘云雀,土神上则是烤大地鼠。仆人一边唱着歌,一边分发面包和蜂蜜,还有人揭开了四位一体圆盆,威斯克惊讶的发现,盆子上面的部分只是盖子。盖子下面的盆中有炸成金黄色的禽鸟,还有红扑扑的乳猪,正中是一只安了翅膀的兔子,大盆的四角是战神的造型,从他们的抡起的巨剑中,流出的好像是加了胡椒的肉汁,浇在了看上去还在金色大海中游动的鱼身上。
接着第二道菜由八个仆人抬了上来,他们抬的巨大盘子上,放着一头威斯克见过的最大的野猪。野猪的头上戴着用葡萄串成的桂冠,獠牙上挂着棕榈树叶编成的小篮子,一个篮子里装着新鲜的椰枣,另一个里面是各种干果和坚果。野猪被用几乎可以乱真的,油酥面做成的小乳猪包围着,好像它们在争抢着要吃奶一样。
这些小乳猪由仆人们分发给了各桌的客人,威斯克发现克洛泽在右边的次席,位置也在只是稍逊于贵宾的上座。他正同身边的客人一起的大吃大喝,把酒言欢,看来相处的还算愉快。
这时,一个猎人打扮得厨师走到了野猪身边,用屠刀刺进了野猪的两肋,随着屠刀划了野猪的肚子,一群画眉鸟立即飞了出来,在大厅内盘旋歌唱。伴随着鸟儿的鸣叫,一名绿衣歌手弹着琴,高唱了一曲对威斯克的祝福之歌,客人也都再一次举杯,向威斯克以及父亲、特拉维斯致意。
正为这些前所未见的菜肴惊异的威斯克又愣一下,他偷偷的侧目看着旁边,学着父亲和特拉维斯一样一口气干了面前杯子中的绛红色葡萄酒。那种液体带着甜美酸涩和一点无法理解的感觉,正是威斯克此时心情的最好描述。酒真的美妙的事物,是神的恩赐。此后宾客轮番致意,威斯克随着父兄不断的干杯,只觉得自己脸开始发烫,似乎血都往头上涌了,幸好是躺着,不然身体可能都要摇晃了。
在威斯克有点迷糊的时候,正在表演的杂耍演员们发出惊呼。他强打起精神,睁大眼睛,只见一个魁梧壮硕的汉子正大步走进宴会的大厅。他穿着青色的半身甲,外面裹着一层银色的狼皮,狼皮上挂着红黑色的污迹,背后背着一个大包裹。他直接用厚重的皮靴踩过了捧着香水盆的阉人的手,撞翻了仆人捧上酒杯,杯盆摔到地上,“咣咣当当”的乱响着。大汉来到大厅中央,面对着主人的餐桌,威斯克得以看清他的脸。他的脸盘方正,头上挂着霜花,浓密的黑色络腮胡子和鬓角相连,歪向一边的朝天鼻子把眼睛挤得一个大一个小。扮成猎户的厨师被吓得松开了手中的刀,在五步之外的大汉一抄手就把刀抓在了手中,反手片下了一大块有约摸五、六磅的野猪肉,抓起来大吃大嚼,一眨眼的功夫就全吞了下去。
一众宾客大多屏住呼吸,鸦雀无声,包括威斯克自己。他看着身边的人,发现牛头人的眼中透出隐藏怒意;总管表情依然如面具一般;禁卫骑士的眼睛动都没动;远亲则似乎已经躺着睡着了;父亲和特拉维斯离得太近有些看不清楚;只有朱利安舅舅笑着问道:“酒?”
“好!”大汉充满豪气的笑着。
朱利安把自己手持的大酒杯抛了过去。
大汉接过来,仰头牛饮,溅出来的酒不少挂在了胡子上,一口气喝完,他又把酒杯甩了回去,打了一个隔,哈出一口酒气,走到父亲面前说道:“可算活过来了,为了参加一次酒席,俺的老母阿,差点连命都搭上,太不划算了。老大,以后这种事情,还是别请俺了。”
父亲笑了起来:“那可不行,少你的话,就少了很多乐趣阿。”
其他的客人也都一起笑了起来。笑声中,大汉也嘿嘿笑着抓着头皮:“老大,你咋又笑话俺了。”他看了看威斯克,对父亲说:“这就是你家新小子?还行,身子骨挺夯实。”然后又转向了威斯克:“小子,别看俺迟到了,可俺没空手来,俺给你带了点礼物。”
“什么礼物?”听到礼物,威斯克感到酒醒了些。
“嘿嘿,你看。”大汉解下来背后的包裹打开,从里面甩出两团白色的皮毛铺在了地上,似乎是巨大的白色野兽的毛皮。一张大体完好无缺,另外一张则破烂不堪。
“雪猿皮!”客人中有人叫着。
“这东西可不好逮。”大汉说,“俺费死牛劲了,才弄了张破的。”那么,那张完整的呢?还没等威斯克问,大汉就说了出来:“还是你们家小子有本事,弄张好皮子。”
“我们家小子?”父亲扫了一眼特拉维斯。
“小三子阿,哦,现在是小四了,那个胖小子,他弄来的,嘿嘿。”
“他?”父亲的眉毛拧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威斯克觉得其实他在笑。其他的客人又纷纷向威斯克祝贺,得到如此珍贵的礼物。父亲却继续问着:“雪猿怎么又出来了,你是从哪里遇到的?”
威斯克一边应付着其他人,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大汉说道:“就在公路上,随便走着就能遇到了几个,这东西……”
他觉得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都变得模糊,自己的眼睛也越来越沉。宴会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结束了,周围没有克洛泽、特拉维斯、父亲、大汉或者其他客人,有几个仆人来来去去说了什么话,他们还在捧着食物,远处似乎有吵闹声,但现在威斯克只想远离那些声音。他想去吹吹风,室内凝固的空气让他喘不上气,头疼的好想有好几只虾蛄在骨头里敲打。脚步变轻了,身体也一样,是在漂浮,是在飞,是在御风而行。
经过回廊,维斯克看见莉莉安和凯特林德并肩在后院走着,两人在叹息或者在欢笑,真是奇怪的组合,维斯克想着,他从他们身边快速的闪过。
眼前突然变成了空旷的废墟。月下,紫衣的女孩闭着眼睛,如精灵般蹦跳,她的裙摆跟着脚步的节奏展开,那景象让威斯克觉得比酒还甜美醉人。
“你在做什么呢?”他不禁问道。
“我在向月神献祭,为王子殿下乞福。您呢,您愿意与我一起吗?”女孩睁开了眼睛,她轻盈如影,到了威斯克的身边,向他伸出手。
“王子吗,为哪位王子乞福呢?”威斯克看着她,拉住她的指尖。
“是随夜风而来的王子。”
“那么你呢,你又是谁?”
“我吗?我是月亮上的公主。”
她绕着他转圈,紫色的头发随风轻扬,发丝扫过他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