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正是晴空万里,但海面下却沉淀着一望无际的、深远的黑暗。
有暗影侵入了大海。
巨大——巨大得难以形容的影子,正在大海中游着。
那挥动触手划水的样子,简直就像巨大的章鱼或是乌贼。
但是,那能从深海中一直透到海面的光,那如原初宇宙的业火一般通明的双眼,难道真的属于生物吗。
只要看一眼那移动的山脉,就会明白,那决不是用地球上的秩序、地球上的概念所能形容的。
邪神克苏鲁。
旧日支配者归来了。
国王必要坐上宝座。
目的地只有一个。
拉莱耶。
整个海洋都被无边的疯狂污染。
……………………………………………………
一望无际的大海原被钢铁覆满。
在诡异的寂静和平静的波浪之间,默默地排列着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战舰。
航母三十一艘。
巡洋舰五十四艘。
驱逐舰、护卫舰等总计超过九百艘。
是总数在千艘以上的庞大舰队。
理解到拉莱耶的上浮便是人类末日的各国,拿出自己所拥有的全部海军力量投入到南太平洋,最终集结为这样的阵容。
不同的国旗、不同的语言。大为不同的指挥体系。
即使如此,仍然组成了一支完整的舰队,组成了如东洋的曼荼罗一般整然的队伍。
位于其中枢位置的,是战舰·亚利桑那号。曾经身为合众国太平洋舰队旗舰的它,在失去了作为指挥官的总统之后,也没有了能够引领的旗帜。
现在……它只是世界联合舰队中的一艘而已。
从舰桥上望着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的、整齐的舰列,舰长不禁感叹道:
【舰长】
“你不觉得很壮观吗?”
被问到的副长,却用悲观的论调反驳道:
【副长】
“尽管如此……我想,这也只不过是在风暴面前聚集到一起的一群小鸟罢了。”
那是和以大海为家的军人完全不相称的软弱。但是,却没有谁能够责怪他的悲观。
在将阿卡姆市和纽约——这世界著名的两大都市瞬间化为焦土之后,克苏鲁的威胁已为全人类所知。
在这即将到来的战斗面前,心头盘踞着深深绝望的人,也不在少数。
【副长】
“将在这片海域中聚集的破坏力加起来,即使说是人类的决战战力也不过分了。尽管如此……不,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我们已经没有希望了。”
【舰长】
“……”
【副长】
“我们真的……能够阻止那怪物吗?”
副长以仿佛是在追问的语气向舰长问道。
【副长】
“现在聚集在这里的人类,只是在绝望面前挤成一团而已,难道不是吗?”
【舰长】
“不是的。至少,有一些船舰一定不是……”
舰长眺望着遥远的海平面,声音没有任何动摇。
【舰长】
“霸道财团私家舰队这就要与我们合流了。
那是曾经在阿卡姆城中,从‘暗黑圣域’创建时起,就与它们坚决抗争、就算身处克苏鲁复活的当场,也能存活下来的战士们。
那是经历过现在你所承受的恐怖,比谁都更接近地直面着它、也决不屈膝投降的人们。”
【副长】
“霸道、财团……”
【舰长】
“和他们并肩作战,尝试最后的抵抗……就算只为这一点,作为军人,也理应汇集在这里,不是吗?”
【副长】
“……”
就在张口结舌的副长想要回应的时候,声纳兵惊惶的喊叫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士兵】
“舰长,在声纳范围内探测到巨大构造物体!”
【舰长】
“……来了吗?!”
【士兵】
“接近了……巨大……无比巨大的影象……不会错,是克苏鲁!”
大海失去了光辉。
海面被染成黑暗一片。
漆黑的黑暗凝结为实体,在海面上沸腾了。
那放出凌驾于人智之上的神气与邪气的、如被诅咒的高山一般的东西浮现了出来。
从脸上长出的无数触手不住地颤抖着。
海面激震。
随着爆音的轰响,狂乱的波涛向舰队袭来。
【士兵】
“过来了——!”
那如胡须一般的触手只是蠕动了一下,十几艘战舰就被海啸吞没、翻覆了。
随即就向黑暗的海底沉去,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样。
【军官】
“航空兵准备起飞!快!”
在承受住了邪神“问候”的航母甲板上,战斗机陆续地出发了。
飞机的尾云在苍穹中描绘出无数轨迹,数百架、不同国籍、机种——其中甚至有秘密研发的新型、以及试作型——的战斗机,向着旧日支配者展露獠牙。
数百发导弹喷射出火焰。
以数千吨为单位的导弹,就像被邪神的庞大身躯所吸引一般,飞了过去——响起了爆炸声,冒出了火焰。
和邪神的威容相比,那实在是再细微不过的爆炸。
【飞行员】
“可恶!……呜啊啊啊啊啊!”
盘旋一圈、尝试再度进攻的战斗机群中,有十几架上滚起黑烟,随即坠落了。
来自敌方的炮击。
那是埋在克苏鲁头顶的“梦幻心母”。
在它上空的空间扭曲了,破坏机器人展开恶魔般的翅膀,奔涌而出。
如乌云一般,遮盖了整个天空。
【飞行员】
“去死!去死!去死!”
战斗机和破坏机器人的交战开始了。
导弹、机炮、破坏光束纵横无尽,划破了天空。
无数的爆炸在绽放,金属碎片如暴雨般倾注在海面。
天空正燃烧着。
战场不只是在天空和海上,就连海面下也成了战场。
在拉莱耶的海面下,也挤满了各国的潜艇部队。
从它们发现克苏鲁的时候开始,就已向那绝对不会脱靶的目标一齐开火。数千发的鱼雷在海中飞驰,但是其中大半都在撞到邪神之前就爆炸开来。
在爆炸之后,海底就冒出了大量水泡。
有什么使发射了的鱼雷偏离了轨道。——人影?鱼影?——那不知是人还是鱼、成千上万的异怪,已经游了过来。
【士兵】
“深潜者吗!”
深潜者们以可匹敌鱼雷的速度,在海中自由地游荡,将潜水舰队翻弄于股掌之中。
它们不断地靠近船舰,一次次地撞击着装甲。
不过,即使是以怪力著称的它们,也无法破坏能够承受深海水压的潜艇装甲。
【士兵】
“哎……真烦人!”
【士兵】
“!两点钟方向,发现急速接近的不明物体!这、这是……好大!足有三百米长……!这、这东西……还不止一只?!”
【士兵】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什么!这是……!”
【士兵】
“呜哇啊啊啊啊啊!”
带着如远雷、如地裂般的轰响,大海震撼着。
克苏鲁背后辽阔的海平面,失去了与天空之间的境界。
在这轰鸣之中,
即使相隔如此遥远也能用肉眼看到的水柱,腾起了数十道。
海平面一口气升高。
【军官】
“又、又是大海啸吗……不,不对……!”
【士兵】
“这、这个反应是……!舰、舰长!”
海平面被涂上了污秽的异界色彩。
化作波涛逼近的,是成百上千的巨大鱼影。
它们将洋面堆满、冲散波浪,紧逼过来。
那每一只、每一只都极其巨大、简直像……
【士兵】
“全长三百米……!?怪物呀!大群的怪物冲过来了……!”
【军官】
“什……什么……那是什么呀,那种……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呀!”
【舰长】
“达贡和海德拉……吗?那禁忌的海神们?!
不可能……是克苏鲁召唤来的吗!”
在大海上奔驰的怪物大军卷起重重水沫,使大海包裹在雾中。
那诅咒的眼眸在浓雾之中闪烁着茫洋的光辉。
那是将人类弱小的精神一举粉碎的巨大恶梦。
在迫近的恶梦面前,许多士兵都失去了战意,只是呆然地站立着,回想着自己如虚如幻的人生。
大概这才是正确的举动。
大概这才是最具建设性的行为。
海神的大群在一瞬间就吞噬了人类最后的战力。
连渣滓都没剩下。
【奥古斯都】
“真脆弱呀……真脆弱呀,人类!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空被破坏机器人盖满,海洋被深潜者和达贡们吞没。
战斗机拖着烟尾,坠落海面。
在以魔海为巢的黑暗眷族们的蹂躏下,战舰和潜艇逐一地粉碎了。
能够称为抵抗的抵抗还没有开始,联合军就已经面临覆灭。
克苏鲁的触手抖动着,仿佛是在嘲笑这些挣扎的人类一样。
【将军】
“没办法了……”
联合舰队下定了决心。
在航空兵和潜水舰队中,有很多都是搭载了核武器的。
如今只有把能动用的一切核弹头——全部扔向克苏鲁了。
数百枚核弹一同爆炸。
当然,整个舰队都难逃毁灭,地球环境也会受到严重破坏。
然而,不管付出多大牺牲,即使要把太平洋化作业火之海,也必须把克苏鲁消灭。
在被海神吞没之前,将命令传达全军——就在下定这个决心的同时,
在天空中耀出了眩目的闪光。
【将军】
“这是……”
海魔的大群突然停止了动作。
震撼大海的爆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默——海魔大军仰望高空,从那里传来了诗篇的吟诵。
那是宣告破邪之剑到来的诗篇。
……………………………………………………
【兽之主】
“N'gai, n'gha'ghaa, bugg-shoggog, y'hah: Yog-Sothoth, Yog-Sothoth——
Ygnailh... ygnaiih... thflthkh'ngha.... Yog-Sothoth——
Y'bthnk... h'ehye - n'grkdl'lh...!
Eh-y-ya-ya-yahaah - e'yayayaaaa... ngh'aaaaa... ngh'aaa...!”
金色的剑被召唤出来。
金色的剑在虚空中疾行,用闪耀的光辉刻下倒Ω状的纹样。
【兽之主】
“h'yuh...h'yuh...YOG-SOTHOTH!”
那禁忌的、不应该存在于世上的邪恶之诗。
这唤词,我……我确实是……知道……
【阿璐】
“这是‘第九之诗’——犹格·索托斯之召唤!”
【九郎】
“————……!?”
【兽之主】
“现身吧,身为‘门之钥’之神啊!
现身吧!
一生万物、万物归一之神啊!
现身吧……!”
【兽之主】
“——我的,父亲!”
【兽之主】
“犹格·索托斯啊!”
【瑠璃】
“咦——?”
那克苏鲁、那邪神——那强壮的支配者,沸腾起来了。
克苏鲁融化了。
像粘液一样沸腾、向空间中飘散泡沫。飘散着不定型的泡沫。飘散着不安全的泡沫。
克苏鲁迅速地失去了实体,最终全部化成了泡沫。
一切都是无比地暧昧。
已经没有任何边界可言。
在哪里才是世界的范围;
到哪里才是异界的范畴。
现实和意识失去了同步,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拉莱耶的海域中,闪耀着虹色的光芒,沉淀着虹色的光辉,就这样被球体充满。
从海面中。
从海水中。
从海底中。
从一个一个的水泡中。
从水的分子之中。
从天空中。
从天空的苍蓝中。
从天空里的风中。
从构成大气的所有分子中。
从正电子与中子与电子中。
大海变质了。
天空变质了。
空间变质了。
时间变质了。
世界变质了。
变质的世界,化作虹色的球体。
仿佛要用那斑斓的色彩将世界压碎。
一切色彩的集合,变为虹色;
一切物质的集合,变为球体。
——虹色的,球体。
虹色的球体。
虹色的球体。
虹色的球体。
球。
球。
球。
球。
球。
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球○○○○○○○○○○○●●●○○○○○○○○●●●●●●●●●○○○○○○○○○○○○○●●●●●○○●○●●●●●●●●●●●○○●○○○○○
那一个球体是头戴黄金王冠的骆驼。
那一个球体是庞大的公牛。
那一个球体是伟大的君王。
那一个球体是头戴铁冠的红色男人。
那一个球体是乌鸦。
那一个球体是阴云。
那一个球体是苍蝇。
那一个球体是白蛇。
那一个球体是有着绿色容貌的男人。
那一个球体是巨大的秃鹰。
那一个球体是人类。
那一个球体是巨人。
那一个球体是黄色的蛤蟆。
虹色的球体不断聚积。
那是化作原初之粘液沸腾的、长满触手的不定形怪物。
一生万物、万物归一。
“那不仅是单一的时空连续体,而且是在‘实在’这一概念的最大、最无限制的领域内,连接着真正关系到生死的要素,是逃脱一切束缚、甚至遥遥凌驾于空想和数字之上的最后领域。”
那是已静止的“现在”。
那是流动着的“过去”。
那是被蓄积的“未来”。
那是“门扉”。
那是“匙钥”。
那是
那是
那是
那是——
在超越认知的极限、完全疯狂之前的刹那,那个存在与我们——与人类大脑的性能配合,将它的实体象征性地扭曲了。
无数球体向虚空中高速飞去。
在空间中划出彩虹的轨迹。而就在那一切都仿佛要消失在空中的时候,幻彩的虹色突然爆炸了,将异界的光芒染在拉莱耶的大海上。
然后,开始结晶、化为实体。
那是直入云霄、望不到尽头的,巨大的、广阔的平面。
那是——
【九郎】
“是……门……”
通往冥界之门。
通往异界之门。
庄严的、诅咒的、拥有“门”之属性的神祗。
门扉发出呻吟般的巨响,缓慢地开启了。
从门那边延伸出去的光景……看得不是太清楚。
只是把各种事物都给扭曲的混沌景色。
【阿璐】
“犹格·索托斯……。同时存在于一切时间和空间中的
‘门之匙钥的守护者’。
联结着旧日支配者们栖息的外宇宙的存在。真真正正的‘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