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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城故事
——灰鹰冒险第一卷——
作者:Gary Gygax
译者:suezou
第一章
那只巨大的黑老鼠坐在一顿美餐上,如同一个国王坐在他的宝座上。戈德饥饿地望着这一幕,光是眼前景象都让他直冒口水。某个浪费大王丢掉了一大片面包,上面浸满了浓浓的肉汁,还沾着看起来汁多味美的碎片。这块面包躺在巷子里的一个垃圾堆顶上,而这只老鼠却蛮横地坐在上面。戈德紧张而犹豫不决地站在附近——饥饿鼓舞他前进,但恐惧却让他迟疑。然后他决定行动。他飞快地抄起一块小石头,狠狠地朝那个啮齿动物砸去。石头砸中了老鼠的腹部,但是那东西却没有像戈德希望的那样逃走。相反,这只老鼠狠狠地呲出利牙,发出一阵可怕的尖声怒吼,凶恶地朝戈德扑来。戈德害怕地惊叫了一声,往后一蹦,然后转身就逃。这种威胁轻易地打败了他胃里空荡荡的感觉。
“该死的东西!”戈德一边回头咒骂,一边逃离这巨大的啮齿动物。
“我真没用。”他想着,放慢了脚步开始在别处寻找食物,“我太小了,太弱了。”这个事实总是在不断地打击着他。
虽然他已经无可避免想起了这一点,但他的大脑还是努力地想要驱散掉这种念头,因为回忆太痛苦。丽娜,那个收养的老女人,那个捡破烂的,总是随意地对他拳打脚踢——特别是当他试图从她那里拿走一点点食物时。虽然戈德迅速而且机灵,但是他太小了。他觉得自己是个矮子、胆小鬼和失败者。现在,甚至连一只老鼠都能吓跑他,这让戈德感觉糟透了。他必须做点什么,任何事情;否则他就没有理由再继续这样挣扎着过日子了。
戈德又跑了起来,仿佛打算逃离他自己。“等着瞧!我会让你们看到的!你们……等着瞧……”他重复地大叫着,跑过一条狭窄肮脏的小路,那里曾经是他的家。
灰鹰城贫民窟里的小巷和通道曲折而且繁杂,任何不熟悉它们的人都会在几分钟内迷失方向。就连盗贼们都会绕开这片老朽的废墟和破烂的棚子。乞丐、疯人和亡命者是这里的主要居民。戈德——一个矮小且瘦弱的孤儿——在这片街区中度过了他人生的全部十二年。不过他设法活了下来,感谢他的迅敏、机智和幸运。贫民窟中的其他孩子都叫他“胆小鬼戈德”的事实也没有困扰他……太多。至少他还活着,不像这片地区的更多居民那样死掉了,虽然他对此也根本毫不在意。
戈德猛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在一座古老的仓库已经塌了一半的墙脚下蹲下,气喘吁吁。他经常使用这种类型避难所,一个接一个,每一个大概能用几个月。每个避难所能给他提供藏身之处,让他独自呆着。而最近,自从他摆脱了丽娜以来,就能够临时充当他的家。
他的喘息渐渐平复,但是饥饿也随之归来。空荡荡的胃里那种空虚的疼痛对他来说不是什么新鲜的感觉。哪怕是他对于丽娜——那个他所知道的最接近妈妈的存在——最早的记忆,也依旧与饥饿紧密相连。生活在贫民窟破烂迷宫中的所有人主要关心的问题都一样:寻找食物——足够当天吃的。
丽娜在去年冬天死掉了。许多穷人都没能撑过那一季,虽然说的确有几天相当地难熬。潮湿与接连几周的难忍寒气足以剔除那些弱者。没有了丽娜之后,戈德一直都过得不错,话说回来在过去的好几年中一直是他在负责找食物。事实上,他痛恨她的哀嚎与命令,她待他的态度根本就不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丽娜曾经给他看过一个平淡无奇的盒子,说这盒子与他的亲生父母有着一些关系。然后,她带着一种残酷的欢喜将盒子拿出去,深深地埋进了地下,就在他们住的棚子的旁边。“这段记忆最好被永远埋起来。”她尖利地大笑,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个盒子。
有一天戈德出门捡破烂回来,发现丽娜僵硬的尸体躺在棚子里时,当时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念头只有安心:现在他可以独自享用他找回来的那点食物了。在仔细检查过是否有值得留下的东西后,他将丽娜的尸体推出棚子,让野狗们处理了这个问题。然后他搜集起所有他能够找到的有点儿价值的东西,离开了棚子——但是他无法抛弃关于这里的记忆。当他回想起那一天时,戈德就想起了他拥有的财产。他移开了避难所墙边的一块木板,抽出一捆用破烂的布料——他的冬用斗篷——包起来的东西。
当他拿起这个小小的包袱,他就会回想起更多往事。“你太小了!”如果戈德没能带回任何可以拿去卖掉或者吃掉的东西,丽娜就会这样冲他尖叫。然后这个老妖婆就会对他一阵拳打脚踢,直到他缩成小小的一团,涕泪满面……且充满仇恨!戈德对于养母的仇恨的确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加。就算是最好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个卑鄙可憎的老巫婆。
“聪明的戈德!灵巧的戈德!”当她吃掉他带回来的大部分食物后,她会这样愉悦地称赞。丽娜甚至会摸摸他的头,说他就应该动作迅速敏捷,因为聪明的头脑比强壮的身体棒多了,她总是这么说——直到他失败。然后他就又是一个没用的矮子!
包袱里面装着他的全部财产,除去他现在穿在身上的衣服。戈德拿出来的第一件东西是一个很小的干苹果,上面已经被他咬了一口。他一边嚼着这个干枯的水果,一边检查他剩下的宝藏。他有两个砣子——几乎毫无价值的铁币,但却是他拥有过得全部货币。他记得自己是在丽娜破围巾的褶边里找到它们的。除此之外包袱里还有一小片方型的玻璃。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戈德可以用它生火,此外他也觉得它很漂亮。剩下的就只有一条长长的皮带,一把尖端已经破碎的小刀,和一个裂口的木盒子。没有什么可以吃的,没有什么可以卖的。两个砣子不足以给戈德买来能让他活过明天的食物,而将它们带在身上无疑就是自找麻烦。
在丽娜死后不久,一个团伙占领了这片地区。他们自称是“斩首者”,因为其中一个大块头在附近废弃的屠宰场里发现了一把很大的砍肉刀。在这件武器的帮助下,他很轻松地就说服了其他人接受他的领导。这些恶棍很快就建立起了自己的地盘,甚至还杀死了一个进入他们地盘的疯隐者。这个团伙的成员年龄都比戈德大,体型也比他大,并且更加的好斗。他们会不假思索地故意让戈德的生活变得更糟糕。现在他不仅需要寻找食物或者偷窃食物,他还需要避免在回避难所的路上遇见这些团伙成员,防止他们夺走他的食物。他们似乎无处不在,不管戈德多么小心翼翼,他们总是能够找到他,拿走他身上的东西。这个城市之中没有任何其他地方能够容纳一个无家可归又没有朋友的乞儿,因此戈德只能接受这个团伙是他艰难而糟糕的人生之路上的另一个障碍的事实。现在丽娜已经死了,戈德可以吃掉任何他发现的东西,但是这也意味着他只能放弃那些不能吃掉的东西,否则他就得冒这东西和自己都落入那团伙魔掌之中的危险。戈德没有选择的余地,没有储存的食物来帮他度过一个比平时更糟糕的状况。
“没办法了。”戈德想。他已经在他的藏身之处呆得够久了。现在是时候再出发了,而且他得冒险带上他的家当。他将两个硬币塞进了破烂衬衫的褶皱里,揣上了小刀,然后出发去看看能不能捡到什么东西。
戈德自以为很小心地很安全地摸过了最危险的地方,他小心地潜过一幢房子的前面,距离斩首者地盘的边界正好一个街区的地方,然后一只手从门廊里伸了出来,抓住了他。
“哎呀哎呀!这不是胆小鬼戈德么!偷偷摸摸地在干嘛,小耗子?”
戈德的视线从手移到了手臂上然后移到了对方的脸上,他的心也随之下沉。迎接他恐惧目光的是一个缺了牙的笑容,属于斯纳戈。这个愚蠢的青年已经发育成熟,块头巨大,是团伙成员之中最刻薄的一个。戈德挣扎着想要逃走,但是斯纳戈德手却紧紧地揪着他的衬衫。戈德无助地悬挂在半空,他的双脚距离小巷中的尘土已经有好几英寸了,而斯纳戈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搜了搜他身上。
“这是什么见鬼的东西,胆小鬼?”这个笨拙的家伙举起小刀,打量着已经破损的钝刀刃,“打算杀个人,嗯?”然后斯纳戈就为自己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他将小刀丢到一边,继续搜索戈德的衣服。当他粗粗的手指头摸到戈德的全部财产形成的两个凸起时,他的手停了片刻;然后他用力一抓一扯。戈德低下头,正好看见斯纳戈张开拳头,露出了砣子和他的一片衬衫碎片。斯纳戈猛然挥动他的另一只手臂,然后戈德就飞了出去,摔倒在小巷中,动弹不得。
“听好了,小王八!”斯纳戈说着,朝那无助的受害人走去,“对斩首者隐瞒可没什么好下场!”
戈德吓坏了,在斯纳戈再度抓住他时不由得闭紧了眼睛。然后他感觉到自己被举到了空中,他确定自己的末日已经降临。他感觉到一种温热,因为他的尿包已经不受控制的放水了。黄色的液体引起了斯纳戈的注意,然后将戈德从最坏命运边缘拯救了回来。
“啊、哈、哈!你尿裤子了,因为我!”斯纳戈想到这一点,不由得非常快活地大笑起来,轻蔑地将这个小男孩丢到了地上,“尿裤子的胆小鬼不值得揍……世界上还有更多好玩的事情呢。”由于心情愉悦,斯纳戈只是随便踢了戈德几脚,不足以折断他的肋骨。戈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因为太害怕而不敢动。
“听着,尿裤裤!这次我就放过你。你让我高兴了。下次我可就没这么好心了,你最好小心点!如果再让我看见你在这儿,如果你没有比破牙签和两个砣子更好的东西的话,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而且是慢慢的,这样我们所有人都可以看场好戏了。现在带着你的湿裤子给我滚,因为我讨厌胆小鬼!”
戈德四肢着地地爬开了,然后好不容易地站了起来,用尽全力跑起来。在他逃走的时候,戈德听见后面传来:“下次记得带上一把铜币,尿裤裤,然后我就让你当我们的小丑!哈、哈、哈!”
戈德因为羞愧而脸红——灼热的刺痛很快就赶走了这种感觉,但是却不能带走这段记忆,刚刚他才经历过的那种冰冷而惨白的恐惧。在脑海深处,戈德听见丽娜的尖笑和鬼婆般的尖叫:“胆小的矮子,你甚至对自己都没有半点用处!”
这不假,现在他一无所有,没有朋友。他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地方可藏。他的思绪来回跳跃,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徘徊彷徨,就好像是被关在盒子里的老鼠。但是脑海之中的那个声音依旧在笑话他,在斥责他,令他狂暴,让戈德完全忘记了恐慌和绝望。他弱小而且缺乏勇气,但是有仇恨在驱使他前进!
就算是对戈德来说,刚刚发生的事情也难以被看作是这种糟糕生活的一个小波折,他无法咽下这口气。不管他是不是胆小鬼,他依旧还有些许尊严残留。不管怎样,戈德必须为了自己重振起来,并且和斯纳戈有个交代才行。
完全回到现实世界后,戈德看了看周围,弄清了自己的处境。他正在贫民窟最糟糕地区的边缘上,旁边是个较好的城区,居住者干粗活的体力劳动者和其他类似的居民。对于流浪儿来说那是个不太安全的地方;这些有工作的人不希望戈德之流出现在他们附近,他们知道这些小穷鬼能干的事情就只有偷窃而已。戈德转过身看着沿着刚刚的路线往回走,然后他停下了脚步: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什么更多地可以失去了。
戈德悄无声息地溜到了一个被木板钉死的门前,打量着这片区域,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但是希望能够找到某种能带来希望的东西。他所在的狭窄小巷与前面一条更宽的道路相连。他看见有人偶尔会走过路口。还有别的吗?他抬头向上望去,便看见一些舞动的影子。他只思考了片刻就意识到那是有人在房顶之间牵起了晾衣服的绳子。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好运气。”他想着,同时将他的脚撑在一面墙上,将手抵在另一面墙上,开始顺着屋子间的缝隙往上爬。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普通的男孩从一条没人走的小巷拐上了杀猫路。从外表上来看,他可能是这个地区无数的小伙子之一,比如一个提灯人或者正为主人跑腿的仆人——甚至可能是当地一个居民的儿子。但是如果仔细打量,却可能让人产生疑问。虽然他身穿的上衣和裤子都很干净,但是这个人本身却很脏。而且这个小伙子的鞋呢?
戈德知道自己的变装并不完美,但是这多少让他觉得自信了不少。他设法偷来了一套比他至今穿过的任何东西都好的衣服。虽然晾衣绳上没有其他东西值得偷来卖掉换钱,但是至少他可以自由地在这个城区中行走,到附近的外交区去。这简直为他打开了一扇充满无穷可能性的大门,戈德的脑海之中充满了更加让人兴奋的念头。一个没人看管的钱箱可以让他过上几个月的舒适生活——而且能让他雇用一个恶棍去干掉斯纳戈。或许他能够找到一把暂时无人看管的镶嵌着珠宝的武器、匕首或者短剑。只要他飞快地抓起它然后冲回贫民窟的小巷之中,他的一生可能就会变得无比顺畅——他会雇佣一个私人助手来处决掉那些糟透了的斩首者。这种幻想立刻在戈德的脑海之中翩翩起舞,他这么想着,就钻进了老灰鹰城中为外地人而设的那个城区中心。
在黑门附近的佩蒂特市场,戈德抛开了他美好的想入非非,回到了现实世界。这个长方形的广场上铺着粗劣的碎石头,密密麻麻的商铺挂着五颜六色的帘子,快散架的马车上堆着山高的各种手工制品。小贩的叫卖和手艺人的喧闹被围绕在佩蒂特市场周围的建筑反弹回来,混合着讨价还价的争论和顾客的尖声咒骂,这一切都让戈德头昏目眩。更糟糕的是他看到好多好多可以吃的东西——还有碳烤的肉、沸腾的浓汤、现烤的面包、成熟的加达果散发出来的香气——这些让戈德的胃都受到了饥饿大潮的猛烈攻击。他该怎么办?偷点东西来吃?他马上就快饿死了——和平时一样!戈德顿了片刻,站在一根正好将人流分开的支柱下面,没有人对这个毫不起眼的男孩产生任何兴趣。
这个地方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典型的城市居民之中混杂着所有类型的外地人——周边地区的农民和奴隶,黑不溜秋的雷尼船夫,半兽人,来自哈德拜和暴风海岸的佣兵,从世界各地涌来的商人和车夫,以及那些谁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半人类。戈德混进了一群看起来跟他差不多的高半身人中。这些半身人正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戈德。同样,周围的人很容易就会将他当作是他们中的一员。在这种掩护下,戈德跟着这个队伍朝前走,穿过了各种商人贩卖的便宜货。当这群小人走到一个出售银首饰的商铺附近时,戈德再也忍不住了。机会就在眼前,他行动了起来,一半出于本能,一半出于不顾一切。他的手一闪,一个漂亮的臂环就从柜台上消失了,安全地躺在了戈德的衣服里。这太简单了!没有叫喊和呼喝,于是戈德继续跟着高半身人们走,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条离开市场的小巷。当他们安全地通过了这个地方后,戈德就朝着左边一蹦,拔腿就跑。
然后他就笔直地撞进了一个身穿盔甲、高大壮实的守卫怀中。
(未完待续)
第二章
正义来得迅速,惩罚紧随其后。执达吏低头看了看这个被肌肉发达的守卫紧紧架住的小个子。肮脏的瘦脸上混合着恐惧和反抗,但是身体的姿势却透露出完全的绝望。执达吏看得出来,这个皮包骨的流浪儿知道自己有罪。
“戈德,旧城贫民窟居民,你因为偷窃而被判有罪。非常幸运的是赃物已经收回,否则你就要接受鞭刑的痛苦然后是斧头……或者更糟糕。同样幸运的是,小贼,这是你第一次被抓住,否则我就要看着你的手跟你说再见了。谦卑的正义指引你的命运:我判处你接受刑法奴役,在囚徒工场工作三年。”执达吏做了总结,用他的仪式手杖指着戈德,“将这个渣滓给我带走!”
执达吏摇了摇头,仿佛觉得这样一个生物竟然被允许存活了12年实在是令人惊讶和恶心,接着他就开始准备下一宗案件。
对于受到的惩罚,戈德并不觉得惊讶,执达吏刻薄的话语也没让他感到特别沮丧。事实上,他很满意这个结果。
“太好了!”戈德想,“我也有幸运的时候!”他所犯下的偷窃罪完全可能使他失去一只手。但是执达吏却决定只让他做点工作——而且他还能够因此得到食物!也许是因为上面的老爷们认为他适合以及能够做些事情,戈德想——不管是否被定义为罪犯或者囚徒工场的奴隶,被人觉得有价值这种想法就已经让他很高兴了,哪怕是刑事奴役也好。
“只要填饱了肚子,我一定大显身手。”戈德想。如果事情有这么简单的话……
囚徒工场是个阴暗的地方。在这个城市还不大的时候,它曾经是军队的营房,后来被改造成了监狱。这建筑有几个世纪的历史;潮湿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散发着没洗过澡的身体的气味。虱子和害虫在高墙内生长得繁荣昌盛,但是囚徒们却完全相反。阳光几乎无法射入这幢正在腐烂的建筑——囚犯们就如同被灰鹰抛弃的渣滓,还有守卫,从他们的行为举止来看,也完全好不到哪儿去。对于戈德来说幸运的是,囚犯是按照他们的体型和力量来分组的,这样才能够给每一组分配恰当的工作。如果他被丢给一群更大更壮的囚犯,毫无疑问他将无法在群殴、鸡奸或者更糟糕的境遇中幸存下来。而和一群跟他不相上下的囚犯在一起,戈德几乎能够想象地狱的居民们也能在这个地方学会不少有用的经验。他和他的同伴每天早上天刚亮时就必须起床,早饭是脏水和发霉的面包片,然后是一些繁重而痛苦的任务,比如清理狭窄的下水道或者擦洗装酸液的罐子。不过至少在前往工作地点时有短暂的行走,这时候能够享受到片刻的阳光和新鲜空气。工作六个小时之后,他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来吃一天的主食——麦片或者燕麦粥,里面混合着变质的脂肪和幸亏看不出来是什么的碎片。
傍晚,所有的外出工作都将结束。位于城市不同地区的小组都将迅速回到囚徒工场,再次被塞回他们可敬的牢房之中。如果他们听从指示将这些地方打扫干净,他们就可以得到掺了水的肉汤和米象横行的面包作为晚饭。如果有一个小组中的一个成员惹了麻烦,那所有人都得饿肚子。因此爱惹麻烦的家伙在这里都活不长,除非他是最大最壮的那个。但是就算如此,守卫们也很快就会发觉这一点,他的工作和惩罚很快就会让他虚弱,而囚犯们会完成剩下的部分,直到这个不满意的家伙最终在某个早上被人用粪桶给抬出去。
所有时间中晚上是最难熬的。就算是太阳高悬中天的时候,狭小而潮湿的牢房中也几乎没有光亮。当夜幕降临,这个地方就变成了无光的地狱。走廊之中回响着尖叫和哀嚎,其中混杂着疯狂的笑声和因为疾病濒死的呻吟。还有其他行为在囚徒工场中的其他地方发生,戈德听说过但是尽量不去想,他很高兴自己呆在一个更小的空间里,一个只有最弱小和最无害的囚犯的牢房中。
他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空间,搜集起一些发霉发臭的稻草做床,并且尽可能地呆在那里。戈德保持着孤独,除非必要否则不跟人说话。这里的害虫饥饿而且贪婪,但是它们只会带来一些不方便,不至于造成威胁。老鼠和巨蜈蚣却是另外一码事。他学会睡得很浅,任何沙沙声都能让他一蹦而起,完全清醒。每个囚犯都会很快学会为自己找来一件小小的武器,对付老鼠或者蜈蚣的攻击。戈德有一根很尖的棍子,大约一英尺长。这件武器能保证他的安全,虽然他不能用它杀人,但是任何受伤的狩猎者都很快会被其他狩猎者攻击并且吃掉——有时候也可能是牢房里的其他囚犯!
在最初的几天囚犯生活之后,戈德就从最开始的震惊和恐惧之中完全恢复了过来,并且开始思考:如果实质上的越狱不可能的话,他要怎样才能改善现在的状况?和他关在一起的其他人完全就是鱼龙混杂。老女人、孩子,甚至还有一个看起来快死的老侏儒。自从他来到囚徒工场后,只有一个生病的男孩死在了牢房里,还有一个头发油腻的女孩因为不小心而摔进装酸液的罐子里而被腐蚀死。这对于戈德来说可没有任何鼓舞的作用,不管他在脑子里怎样试图把这事情朝好的方向想。戈德不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谁知道疲劳什么时候就会让他也变得同样不小心?他必须做点什么,尽快地!
他仔细地思考着他周围的世界——囚犯同伴,牢房,守卫。只有一种前景似乎能够带来一些可能性。如果他能够设法被分配到一个更弱的小组中去,一个全是老弱病残的小组里,那么他的工作就会更轻松,而且没有危险。戈德曾经看见过一队步履蹒跚、行走艰难、靠着拐杖才能够移动的工人从他牢房的下面一层被带去了位于监狱内部的一个工作间里。这个主意听起来很有保障!
戈德当然不会认真考虑让自己变得残疾来加入那个小组,但是怕痛和怕虚弱却不是主要的原因。他听说自残只会让人吃上一顿鞭子,然后被宣布有罪,送去地牢中的房间,在那里没有水也没有食物。新进那个牢房的囚犯将亲自清理前任囚犯已经被老鼠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作为他将要学习的最后一课。一想到要饥渴带来的慢性死亡以及被老鼠扯掉手指脚趾的感觉,戈德就放弃了。所以,受伤是不行的。同样,虚弱很难假装,年龄也是。于是剩下的就只有疾病了。但是在囚徒工场中,没有人照顾病人——没有牧师,没有医生,没有药师,什么都没有。囚犯们只有病好或者死掉两种选择。不能工作的人没有饭吃,虽然一个同伴可能分享他的水和一小块面包——太愚蠢了,戈德想,这只不过是增加了自己死亡的几率而已。
为了安全,他的病必须是特殊的——依旧能够工作,但是除去最轻松的那种工作之外却不能干别的。他思考了很久,然后有了计划。
狱卒照常在黎明时分到来,他那巨大的铁钥匙在巨大的铁锁上碾磨的声音宣告了他的来临,同时,正在等待的守卫重重地将手中的警棍砸在了橡木门上。当门打开发放食物的时候,每个人都应该已经起来了。一个大块头提着水桶,而一个老太婆从她手上的口袋里分发面包。没有人注意到站在队伍最后面的戈德,直到他走近这两个人。老女人尖叫着后退了一步,而分水的大块头脸色苍白地盯着这男孩。戈德的眼睛又红有湿,他吸着鼻子,同时心不在焉地擦着从鼻孔里留下的鼻涕。他的脸上、身上和手脚上都点缀着结痂的创口。
“这个小混蛋害病了!”老女人尖叫道。
“离我远点!”
狱卒和守卫看了看戈德,后者虚弱地冲他们笑了笑,两个人耸了耸肩,对视了一眼。狱卒亚姆抓了抓脑袋,然后下了诊断:“看起来像是某种血痘,克莱德,但是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抽搐颤抖。”他又抓了抓脑袋,撞歪了他的铁帽子。
“过来,小子!”守卫克莱德命令道。他有些迟疑地看着戈德靠近。戈德很小心地保证自己不要抽搐或者颤抖,因为血痘是种非常严重的病——对于他的目的来说太重了。他缓慢地走到了两个人几步远的地方。守卫和狱卒没有接触他,只是凑得很近地打量了一番。然后亚姆很为难地跺起脚来。
“看起来真是糟糕透顶,”他大胆地提出,“但是我要说这不是血痘——”
克莱德打断了狱卒说到一半的话,他示意戈德离开牢房,指了指走廊上的一个凹陷,凹陷里面放着一个倒扣的木箱。
“坐那儿,别动,否则我就给你几棍子!”克莱德说,然后他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将那些糟糕透顶的囚犯们身上,将他们排成队列,准备拷上带去加入早上的工作。一两分钟后,两个守卫拿着锁链和脚镣出现在了转角处。他们将镣铐依次锁在了囚犯的腿上,这时候克莱德告诉他们“这个小混球”——他对于戈德的称呼——将跟他走。其他守卫催促着他们的犯人顺着走廊前进,拐弯。与此同时亚姆也离开了,还有那个老太婆和分水的人。于是就只剩下戈德和那个守卫了。
虽然戈德完全没有动,但是他却很小心地看着克莱德的每一个行动。他的言谈举止之中是否有东西暗示他在怀疑戈德的骗局?要让自己看起来病恹恹的可真不容易。找到了一种霉菌刺激眼睛和鼻子涕泪不断还不算难,但是这种酸痛的感觉可就另当别论了。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就已经让他头痛不已,因此在想到找臭虫攻击自己之前,戈德就已经绝望得几乎要放弃了。他花了大半夜的时间四处摸索,寻找到这些小害虫,将它们放在在自己脸上身上需要的地方。它们咬人其实不太疼,但是将那种刺激性的霉菌搓进这些小伤口时的痛楚可教他吃了一番苦头,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叫出声来。戈德希望他的小把戏能凑效,但是他没有料到这些痕迹会看起来这么逼真,竟然像血痘!如果没有牧师的照料,没多少人能从这种病的魔掌下存活。
戈德觉得眼前的守卫似乎不太在乎狱卒那个这不是血痘的结论——但是同时,这个守卫似乎也不太担心自己可能传染上那种可怕的疾病,这让戈德尤其困扰。同一个牢房的人都飞快地跑开了,同时嘴里还不断地叨念着对神的祈祷。戈德的想法从兴奋变成了不安;他现在真的害怕自己可能做过头了。如果他们真的觉得他得了什么重病,比如血痘,那他就会被杀死,尸体会被烧掉。没有争论,没有缓刑。彻底完蛋。如果他承认自己骗了他们,那么后果也同样地确定无疑,但是要缓慢得多:在地牢里饿死将是他的命运。
克莱德在附近的一张板凳上坐了下来,开始用羽毛笔在一条羊皮纸上写东西,只是偶尔会抬头看戈德一眼。戈德很惊讶,这个守卫竟然知道怎样书写。在几分钟的书写和反复琢磨之后,克莱德看起来很满意自己在羊皮纸上写的东西。他将纸条塞进自己的上衣中,然后吹出一声尖利的口哨。没过一会儿,另一个守卫就出现在了拐角的地方。
“怎么了,克莱德?”新来的那个守卫问。
“早,洛克,没啥大事。我需要你替我站会儿岗,一两个小时左右,我得去处理一下这个病恹恹的家伙。”
“见鬼!”当洛克看了一眼蜷缩在凹陷里的男孩后,不由得惊叫起来,“那鸟人得了血痘!”
“没啦。”克莱德一边站起来一边拖长了音调,“看起来很像血痘,但是这个小笨蛋得的病是一种只有你去操尸体才会染上的东西——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洛克。”
“不是吧?!那混帐是因为搞死人惹上那个的?哇喔!”这个守卫一边摇头一边面带厌恶地看了戈德一眼,然后在克莱德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很高兴你会去处理掉这个烂人。回头见,伙计!”
克莱德示意戈德站起来,同时狠很地瞪了他一样,这意思是说他应该为接下来将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感到害怕。然后他指挥他沿着走廊往前走,自己则跟在后面。“我恨不得砸烂他的脑袋,洛克。”当他们走远的时候,克莱德回头说道,“但是这会弄脏我的棍子。我会把他留给——”这时候他们走出了这段不长的走廊,朝着楼梯前进,所以克莱德没有费神将这句话说完。
戈德想过尝试逃走,但是他不可能成功。他开始仇恨自己,同时因为恐惧而颤抖。他飞快地瞟着两边,甚至开始加快了脚步想要甩开这个守卫。克莱德看出来他的反应几乎已经是完全恐慌的表现了,便轻声说:“冷静点,你这蠢货!否则你就会把咱俩都毁了!”
现在戈德更加地迷惑了,但是歇斯底里的恐惧却减少了很多,足以让他维持自控。很快他们就走到了监狱的大门。克莱德将刚才他写的那份羊皮纸交给了哨兵,哨兵就让他们通过了,甚至连一个问题都没有问。戈德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几分钟之后,囚徒工厂就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了,他们快步走进了盗贼区。
戈德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究竟要去哪儿。但是他第一次提出的问题都统统被无视了。几分钟后当他再度尝试时,他的头上狠很地挨了一巴掌,作为对他努力的回答。很明显,这个守卫不打算告诉他更多事情,每一分钟,戈德迷惑的情绪都在乐观和悲观之间飞快地转换着。在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后,他们停在了一幢巨大、老旧、残破的房子前面。当然,守卫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