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主题: [小说]一车当千骑  (阅读 9643 次)

副标题: 穿越三国·一骑当千·孔明传

离线 mistmo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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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一车当千骑
« 于: 2007-05-28, 周一 17:35:38 »
  神说:“要有穿越。”
  所以便有了跟风的穿越文章。

  第一回 游琅玡大叔入太虚 立床畔御姐侍寝帐

  南柯疑无路,
  黄粱谷未熟。
  庄周扑彩蝶,
  谁为梦中舞?

  ***

  奔三男人的夜生活往往是多彩而又单调的。我坐在显示器前听蝉儿夜鸣,不由想起这句名言来。
  面前电脑的任务栏开着几个窗口。
  一个IE指向琅玡三国论坛。那里老管和文理正引经据典考证刘备是否二出汉中。
  一个IE指向动漫网。老婆若不在背后巡视,我会切过去欣赏下《一骑当千》里关羽妹妹瀑布般的黑色丝柔长发,当然还有孙伯符令人赞叹的身材。
  还有一个窗口便启动着《孔明传》。这游戏出来很早,一直对我胃口。我知道自己不是高手,却总喜欢有空闲时间便拿出来玩玩。
  论坛•女人•游戏,这三样新时代男人最容易上的瘾头,我算是全齐了。
  哦,顺便再重复下大家都已经知道的事实,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三国迷。
  只不过虽说迷得很深,可自己所有关于三国爱好的水平却老是停滞不前。看着历史论坛里考据高手品茶论道,图画论坛里丹青高手泼墨素描,游戏论坛里钻研高手妙招迭出,我心里痒痒,却又插不进符合讨论水平的话,只能收声作壁上观。
  这点总让我觉得自己非常可怜。
  于是潜完水关掉IE浑身舒爽的我,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啊,以示对才能丝毫不眷恋本人的抗议。
  我老婆是个很传统的人,所以每次听到我叹气,总会冲过来撕我的嘴。
  “叹叹叹什么叹,日子过得蛮好还叹,小心叹出点什么来!”
  如往常一样,她又是人未到,声先至。
  只不过这次,乌鸦嘴貌似终于灵验了。
  我回过头,看她冲过来的动作越来越慢。我还以为她在跟我开玩笑,便笑着站起身来。
  没想到眼前一阵黑暗,然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醒来时,灯光一片昏黄。本是白晃晃的天花板,现在却换成了奶黄色的帐篷圆顶。一股暗香飘过,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
  这种类似的野营帐篷我住过,所以我知道它的圆顶绝对不会有这么大。
那我定然还是在梦中。
  我摇摇头,闭眼准备继续睡,却听到旁边有女人的激动声音。
  “快去禀报孟起将军,马儿醒了!”
  不是我老婆的声音,所以我立马一骨碌爬了起来。
  要知道,我也是个很传统的人。所以虽然每个礼拜都梦到过出轨一夜情之类的事情,但现实中却对老婆忠诚如狗。
  现在情况紧急了。我睡觉的床边上居然有个女人,叫我如何不惊慌失措。
  (我靠,要没有发生过什么倒也算了。如果发生了我却全不知道,那不是很亏么……)
  然后我便知道自己错了。我睡的地方不是床,而根本就是地铺,虽然那玩意料子看上去似乎不错,但我想睡在那么硬的地上,自己应该是没了占小姑娘便宜的兴趣。
  我很快便无暇研究地铺的料子,因为一个穿蓝色软皮甲、暴露着健美身材的金发女子已经趁我不注意时哭着扑到我怀里来。说她穿得暴露,是因为那该死的皮甲就跟泳装设计并无两样。于是我面前不到五十公分处就是两条白晃晃的美腿。
  “马儿,你知道不知道我好担心你啊……”
  我只能张开双臂作投降状,不去接触她身体任何一部分。虽然结婚了,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定力远没到能够轻松抵挡如此美女诱惑的境界。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我一边尽量镇定地打量四周,一边试图和美女交流。
  周围全部是古代的布景和道具。以一个专业制片人儿子的眼光来看,这些道具,嗯,非常非常地专业。
  美女终于停下眼泪放开我。她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我,然后又突然把手捂在我的头上。
  “没有寒热,真奇怪。我去喊大夫给你看看。”
  她转身风风火火地往帐篷外走去,我便起身跟在她身后,准备一同出去看看。头刚探出帐外,便被走在前面的美人一把搀着又进了帐篷。
  “马儿你又不乖了,着凉的人不许吹山风你不知道么?”
  这次我出奇地没有反抗,任她把我扶到地铺上坐好。
  因为我的脑子已经陷入当机状态。
  头探出的一刹那,我看到了两样东西。
  第一是满山遍野的帐篷和守卫在门口数量上百的武士。
  我得说拍片子如果不是让老谋子当导演,那谁都不会花如此大手笔。我可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水平和名气已经达到章子怡和刘德华级别。
  第二是不远处许多山丘的形状,全都是上面平整,类似倒扣的海碗。
  这种叫做“塬”的地形,我亲眼看到过。据我所知,只有一个地方有——中国西北部的甘肃和陕西。
  那似乎便说明,这次我似乎真的回到了古代中国,而且空降地是当时的政经中心——关中地区。

  ***

  我穿越时空了?我异世重生了?我魔王附体了?那我身上是不是多了什么异能和宝物?我还记得多少高等数学机械原理,能造出蒸汽机否?我能用马克思的理论把中国民主革命提早几百年吗?
  靠,我去想这些干嘛。
  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我应该想我背着的房贷该怎么办,还有若是真回不去了便应写封信告诉自己老婆,早点再找一个会过日子的男人……
  我正胡思乱想之时,那美女已经领着一个看上去很像大夫的老头进来了。
  “在下马杨,字迷沼,吴越人氏。不知姑娘芳名,家住何方?”对着那个女子我便是躬身一作揖。要知道只要看多了古装剧,这些开场白连我家隔壁十岁的孩子都能随口诌来。
  “大夫你看,马儿他一醒来,便是如此胡言乱语。也不知道是病没有好,还是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
  我靠,你自己才是不干净的东西。不过这女子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去观察下自己的身体。
  果不出所料,人精壮了高了有力气多了,估计脂肪肝肯定是没了。虽说我还没有照镜子,但我肯定自己相貌一定也是帅了许多。那简直是一定的。
  若穿越时空有这等好处,那将来开辟回程航线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来回穿个几次。
  大夫走上前来抓住我的手,手指往脉上一搭,开始闭眼摇头。
  蓝甲女子在一旁焦急等待。
  好半天,站到我脖子都酸了,大夫才把眼睛睁开。我手一挥,止住刚要开口的他。
  “奇哉怪哉,公子身体并无问题……”接着,我便学着电视里那些大夫的腔调开始摇头晃脑。我得说这大夫一看之下就知道医学常识还没有我多,哪能让他来胡说八道给我治病。
  对面两人面面相觑。然后那大夫脸涨得通红,把袖子一挥,对着女子说:“庞小姐,马将军他确无大恙,老朽告退。” 老头出去时气得胡子都在乱抖,估计是因为被我抢掉台词而郁闷不已。
  老头一出账,蓝甲女子笑得腰都弯下来了。然后她忍住笑板起脸来训我,“马儿我看你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知道捉弄别人。”
  我仔细看美人如花的笑靥。啧啧,皮肤白皙,眼波流转,年龄似在二十七八,正当七分成熟妙龄,要得噢。
  咕嘟,这是我吞口水的声音。周围很静,所以这声音特明显。
  美女不笑了,有点害羞地把头低下去。于是我又乘机站得离她近点。
  嗯,气氛不错,赶快把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整理下,问出结果来。

  ***

  “等等,你说你是庞德令明,我姐是马超孟起,那我叫什么……”
  “马儿,你真的不记得了么?你是马岱啊。”蓝衣女子皱着眉头,明显还是很担心我的病情。
  话说这人一上三十,心脏肯定经不起太多的刺激。我今天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但刚才女子的一句话还是让我舌头差点被咬掉。
  如果不得不回到古代中国,那为了安全考虑,文景贞观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既然都中了如此大奖,那么就算是三国乱世,自己也应该是吉人天相外加特技“强运”吧。
  (各位有看到过起点的穿越小说里,主人公回到千年之前只是为了当出场就被砍死的龙套么?)
  不过这个世界的名人性别么……定然是自己《一骑当千》看多的结果啊。回到三国乱世虽然有点危险,固吾所愿也。只不过这也太如我所愿了吧。三国和美女,啧啧……
  但细细想来,穿越也是很有风险的。别的不说,若是错身附在马云禄身上……这、这便如何是好啊?

  ***

  明显地,庞美女还嫌我今天心脏跳得不够快,继续用温柔声音传来震撼的消息。
  “马儿,孟起姐姐前天说了,家父既然殉了国难,那我们自当以国难家仇为重。咱两的婚事……”庞家小姐害羞地低下头,然后继续说着,但声音却是越来越轻,“还是得等下。反正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
  停停停,老子还都来不及喊停。可结果呢?最担心的事情居然还是发生了。
  看着面前女子一脸红晕,我却是一肚子郁闷。
  各位说说,这叫啥事呢?
 
« 上次编辑: 2007-05-29, 周二 13:47:27 由 mistmoore »
没有达到滥强的本事,但却有颗追求滥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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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一车当千骑
« 回帖 #1 于: 2007-05-29, 周二 23:30:32 »
  第二回 提旧誓玄德方送书 报新仇孟起欲兴兵

  渭水浊兮,
  以洗我足。
  余将远行兮,
  莫忘乡途。

  ***

  就算很久以后,当我早习惯于金戈铁马的生活,连口头禅都变得和身边将士一样时,我还是会对自己刚来到三国时代的某些表现感到非常羞愧。所以,我常常在行军时请教身边的魏文长许多问题。毕竟我这个天外来客知道的越多,犯的低级错误就会越少。
  很自然,两个人交谈久了,话题便不仅仅限于此。
  魏延文长表面上是个典型的粗人,用现代的话来说便是胸大无脑。但我却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家伙。
  “文长,要是你莫名其妙回到了楚汉争霸的年代,而你又发觉自己附身在范增身上。那你是选择马上投降高祖,还是忠心效力项羽最后被赶走?”
  魏延用看白痴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说实话,被人视作弱智的感觉很不爽,但为了等待答案,我忍了。
  老半天,她终于开口了。
  “仲华,我只能很确定一件事——你真的有病。”她转过头去看山那边的栈道,肩膀却不停耸动。很明显,她在偷笑。
  我发誓,若我打得过她,我真的会立马把她丢到山谷下去。

  ***

  说真的,其实从穿越后醒过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后悔了。但大家都知道,这世界本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
  也算我脑子糊涂,庞令明那死婆娘的脾气连威震华夏第一人都吃不消,这我小时候刚读三国就知道了。可刚才我却居然会相信她装出来的低眉顺眼,忘了“女人是老虎”这个真理。
  于是我便大意了。
  大意的结果就是我刚开始跟庞家小姐调笑,便被母老虎扯着耳朵拖到了主帐。
  主帐上正当中坐着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之一。她叫马超孟起,有着一个令羌胡小儿闻之不敢夜啼的名字。很明显,这同样是个以暴力闻名于世的女性代表。
  暴力并不等于不美丽。况且据我所知,我以前的那个世界上便有种东西叫做“暴力美学”。
  白色长发分左右两侧,银色绣边的大红衣甲勾勒出贴身曲线,白色和红色的简单搭配把帐上这个女人最美丽的一面呈现在世人眼前。那拿着书信青葱般的玉指,据说早握枪杀过许多人了。而最令人震撼的,是那双与白玉小腿浑然一体的血色虎头战靴。的确,两者体现出了力和美的完美结合。
  锦马超,名不虚传。
  唯一有些不太协调的是她的发髻,怎么看怎么像是两只猫耳朵。不过这却颇符合我的审美眼光。

  ***

  面对着未来的五虎上将之一,我还是保持了应有的尊敬,而且她本就是我名义上的姐姐。低下头来的那一瞬间,我毕竟看到了坐在上面女人坚毅眼神中露出的一丝关心。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忽然有种温暖的感觉。
  孟起终于读完了手中拿着的信,然后她把信丢给我身边的庞令明。庞小姐读了,刚哭过的眼睛又红了起来。我便顺势把那信从母老虎手里接过来。
  首先吸引住我的是落款,“汉左将军刘玄德泣笔”。我第一反应是得把这卷信留下来,若是回到我那个世界,这真迹可值很多钱。然后,我就认定野史还是有一定真实性的。一个喜欢用“泣笔”的人,应该很喜欢流泪。
  刘备文笔很不错,虽是武官出身却能行文通畅简要又如此有煽动性,那胸中墨水肯定不少。
  “令尊翁忠义闻于四海,今被操所害,此本不共天地、同日月之仇也。为子之道,安忍坐视?……”
  什么?!马腾被曹操所害,那岂不是潼关之战就在眼前?
  虽说时间节点在我眼前越来越清晰,我却一时有些消化不了即将面对的事实。
  潼关之战,马超先赢后输这件事我还是知道的。孟起与令明最终虽然也是无事,但对我来说,作为一个连杀鸡都犹豫的现代人,忽然要面对数十万军士对阵的大战,我还是有些腿骨发软。
  但腿骨发软的我还好脑子没有一团浆糊。某些闪光的片断,突然就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这信是诸葛亮写的吧?”我嘴里忽然就说出这句话来。下一刻我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少说少做少犯错,这本应是我刚来异世最好的处世之道。但自己怎么会就偏管不住这张嘴?这下好了,大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谁的表情似乎都在说,就你看过三国演义?
  不过还别说,在场看过三国的人估计也只有我了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那使者终于朝我转过身来,脸上写满了讶异。

  ***

  一片死寂,大帐内静得可怕。
  “请问这位将军尊姓大名?”那使者从惊讶中回复过来后,态度却还是不卑不亢,明显是个高人。
  “他是我的堂弟,马岱仲华。”上面传下来的飘渺声音算是替我解了围。
  毕竟是姐姐。
  我内心非常感激,当时便有种把她真当作自己亲姐的错觉,虽然随后事实证明我错得很离谱。
  “这信的确是我家军师代书。”使者缓声道,“然则天下最重之事莫过于忠孝二字。将军此战上雪国恨谓之忠,下报家仇谓之孝。如此说来,军师也是替我家主公尽汉臣与故友之言。”
  我差点忍不住鼓起掌来。好义正词严的说辞。可说穿了,其实还不是怕曹操南下,江南和荆州兵祸不断么?这口舌厉害的家伙,绝不只是普通的使者而已。
  我能感觉四周的眼光都期待地望向自己,但我却只能作张口结舌状。看刚才情况,以前的马岱智力不咋地,我还是别挺身而出为妙。
  使者看四周无以应对,眼神中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我突然又感到很不爽了。
  得意去吧……等我以后到了汉营,看我怎么捉弄你这家伙。
  “孙先生,您先下去休息吧。我们明日会给您答复。”我姐身上毕竟流淌着世代公侯的高贵血统,天生便很会应付这种场面。那使者便长揖一下,带着侍从出帐去了。
  我也打算回自己的营帐去作些准备。毕竟大战在即,就算临阵磨枪,那也胜过无备而战。
  但抬头看到我姐的目光,我就知道,看样子前面那事儿还没有完。

  ***

  “仲华,令明,你们随我进内帐来。”她长身站起,然后往帐后走去。我和庞令明跟在她身后。内帐少小了些,却有着很简约又很温馨的布置。
  “你不是马岱,你到底是谁?”我姐说话了,这一刻她不再是我姐,而是马超孟起。
  我想过自己会被怀疑。
  但我却没有想到,这女人凭着第六感在这么短时间内便能如此肯定一件事。
  我眼角的余光看到帐边一口宝剑安然躺在架子上,没有如自己所想像般横在我脖子里。马孟起很笃定地看着我,没有任何动作,这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也是对我彻彻底底的鄙视。
  我丝毫没有反抗,也根本没有反抗的信心。这里有两个超一流在,就算我拥有了马岱的实力又有何用呢。只要其中任何一头母老虎发威都能轻松拿下我,何况老虎还有两头?
  边上的庞令明听到这句话,反应却大有不同。她看出来孟起并没有开玩笑,那前面和自己调笑的便不是夫君了……这,这淫贼!
  一只粉拳在我眼前越来越大,我却无所畏惧。不是故作镇静,而是迅雷不及掩耳。
  理论上来说,马孟起应该在千钧一发关键时刻拦下母老虎的拳头,然后我有机会在回忆往事的时候说:“当时那只拳头离我仅零点零一公分。”
  但现实总和电影有所差距。
  重重一拳,我立马躺下。然后就听到耳边一个女人的声音:“留一口气,我好问话。”
  我靠!

  ***

  我终于知道历史上马超惨败的原因了。如此鲁莽之辈,不惨败那还真没有天理。
  好似被大象踩过一般,我浑身骨头酸痛,躺在内帐地上动弹不得。
  不过我必须承认,我的体质还真的是好了很多。若是以前遭遇这样一顿暴打,我早就昏迷不醒了。但现在看情况,醒着还不如昏迷呢……
  “我要是说,我就是你弟弟,你相信不相信?”不管如何,最后挣扎总是必要的。
  “不相信,我弟弟没有你这么色,敢盯着我的大腿看。”马孟起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然后边上的母老虎又是一爪扭住我腰间的肉。
  一阵剧痛,让我差点弹了起来。但在两个无敌女的钳制下,我作不出任何有效的反抗,只能用惨叫来缓解痛苦。
  “我……招……了。”

  ***

  “事实就是这样。你们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抽着气说完这话后,我看到面前两个女人互相对看一眼,却不再动手。她们算是默认了我的说法,虽说还有点将信将疑。
  当年作销售的功底毕竟是派了些用处。若是直接说出真相,那估计会被马上拖出去狗血淋头,直到原来那个马岱魂兮归来。若他一辈子不回来,那我也得一辈子与狗血为伍。
  而现在我的说法是自己失忆了,我很多东西都记不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马岱,不过脑袋里不时有个声音在提醒我某些事情,比如刚才的那次事故。
  我知道,这理由很破,但被人认可的理由便是好理由。毕竟我臂上的四处胎记都与马岱别无二样(本来这就是马岱的身体),所以女人们似乎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接受现实的意思就是,你可以好好呆在这里养伤。不过至于那伤势由来,本是你自找的。
  穿越古代当种马……这听上去很不错,不过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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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帖 #2 于: 2007-05-30, 周三 16:15:32 »
  第三回 银刀一舞笑穹宇 素甲十万恸凉州

  暗淡了刀光剑影,
  远去了鼓角争鸣。
  眼前浮现着,
  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

  成都的晚秋总有些凉意,我坐在陈仓侯府的大院里,看着菊花随风摇曳。
  小时候,有个相士对我说过,我命里注定和姓庞的女人纠缠不清。
  那相士随后便拿走了我袋里仅剩下的三块钱,所以我一直认为他是个骗子。
  不过我最终还是记住了他飞跑前留下的话。
  “伏龙凤雏,若得其一,可安天下。”
  那年头我识字很少,还没有水平看懂三国。
  我想说在这个世界里,我遇到士元的时间远比遇到孔明的要早。
  我是刻意去找她的。因为按照命运的轨迹,原本我和她是没有机会相见的。
  士元的眼睛是我所遇到女子中最漂亮的。
  一看到这双眼睛我便在想,这辈子若即刻死去,那也算值了。
  现在回想起来,千年之后我一脚踏入时光轮回的本意,似乎就是为了扭转两个庞姓女子原本可悲的命运。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个世界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情。可人力终有时尽,我能撼动的毕竟只是命运车轮很小的一段轨迹而已。

  ***

  伤是皮外伤,隔夜就好。伤好的第二天,我立马准备去练武场试试自己的本事。之前一直觉得,被女孩子追打是单身汉们毕生追求的快乐。但我现在已经不再这么认为了。
  落后就得挨打,贤人诚不欺我也。
  “大人,营地大帐去练武场的路还是很远的。”一个侍从已经知道我失忆的故事,便善意地提醒我。
  他说话同时,我看到马被带来了。然后我想起个很严重的问题:我虽然骑过慢跑的马,但却不会自己上马。
  武将若不会上马,那和废人有何区别。
  马很高,但不管如何我得尝试下。
  原地上马,未果。于是我后退,助跑,然后双手在马身上一按,便只觉得马在我跨下迅速后退。
  随即我便屈膝稳稳立住,完成了一个可称完美的跳马动作。无人喝彩,我只看到四周大家都用看废人一样的眼光在看我。
  唯一的安慰是发觉自己的力气还不小,弹跳也不错。

  ***

  折腾了半天,我终于爬到了马上。西凉战马果然训练有素,被我如此拉扯居然还脾气很好。
其实上马后我的紧张便去了大半。一路到练武场的路上都很顺利,最后到目的地我还表演了滚鞍下马的动作。
  刚进练武场,我的目光便被吸引住了。
  一把银翼刀插在靠门左手第二个兵器架上。第一眼扫去,我便对这把刀有着莫名的熟悉感。我便想也许马岱原来的灵魂并没有远走,只是沉睡在自己体内,所以才会带着我找到这把刀。
  拿起这把看上去不轻的刀,我却并不吃力。现在我可以确认马岱或多或少留给自己些武艺。最起码的,他已经留给我浑身蛮力。前面之所以体会不到这点,只不过是因为我遇上了两个更有蛮力的女人。
  远处几道怀疑的目光一直盯着我。一个着红甲的身影,一个着蓝甲的身影,想都不用想便是那两个女人。我把刀高举过头顶,示威性地朝着那里挥舞了几下,然后那两个身影消失了。

  ***

  再看到这两个身影是在对面的旗门下,马孟起手里没有武器,而庞令明手里是把木头刀。
  旗门相隔很远,我却能很清楚听到母老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不管你是谁,但打仗时你若自保不了,坏了我夫君一根头发我拿你是问。”
  我很想问问她,昨天到底是谁坏了我不知道多少根头发。若真自保不了,她又如何拿我是问。
但我却没有问。孔子说过: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而且很明显,救算问了也是白问。据我估计,这两个问题的答案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好。
  对面的马跑了起来。我一提缰绳,自己坐下的马也扬起四蹄,向前冲锋。

  ***

  刀势如暴风骤雨一般袭来。
  而我居然还有空想以前逛琅迓论坛看的武评贴。
  我很悲哀地发觉,就算是普遍被认为居超一流倒数的庞德令明,她的刀法,我也抵挡得极累。绝对是靠着本能求生的意志,我才没有被她随手便打下马来。
  不出五十招,我定落败。
  脑海中闪过如此想法,左臂便一阵剧痛。她的刀背横拍在其上。若是性命相搏,我一条胳膊便就此去了。
  我是个好强的人。连续两天输给同一个女子,而且昨天她还如此暴打我,这口气如何我都咽不下去。于是我用力、聚气、拼命想把自己的愤怒提高到最高点。当然在此期间,我挨了更多打。这泼妇明明就是借着练武拿我泻愤啊。
  终于我红着眼狂吼一声,挥刀用力向她当头劈去。刀势如虹,我终于看到了她眼中一瞬间闪过的讶异。“银刀如虹?”她低喝一声,舞刀向上去挡我这搏命一击。
  “趁现在!”错马之时,我突然收回刀,用刀柄猛然反向突刺。刀柄尖便重重地刺在她座骑的脖子处。那马吃这一记,往横里便倒。与此同时,她刀背也大力拍在我背甲的护心镜上。我一口血忍不住,仰头喷出。
  眼前景色一片血红,我听到有人在叫“夫君”。

  ***

  “本将军不杀无马之徒,汝可速换马来战。”据说这是我从马背上昏迷摔下来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很酷,可惜我自己都没有听见。
  醒过来的地方还是自己的帐篷。熟悉的帐顶颜色,熟悉的女子香味。我有点无奈地看着那忙碌人儿的背影。
  打伤我的也是你,服侍我的还是你。你说这算什么?
  这女人肯定有受虐倾向,我不无恶意地猜测着。
  但目前我绝对不会把这话说出口。我打不过她,我得先忍着。
  帐外的喧哗声音已经吵到让我无法休息。我撑起来往帐外走,边上伸过来只搀扶我的手,被还在羞恼的我一把打掉。
  外面人山人海,这里面应该不只马超自己的军队。整个安定,不,或许是整个凉州的军队都聚集在此吧。每个士兵的身上都穿着白色衣甲,所有人忙忙碌碌,却一脸肃穆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我怒吼道,忽然想起前天我本来准备对马孟起说的话。那些话是活活被背后这死婆娘殴打掉的。
  “孙干孙大夫已经回荆州去了。”后面传来幽幽的声音,“孟起姐姐答应了他的要求。还有,韩遂的部队也已经到了。”
  “愚蠢!”我顾不得自己身体的疼痛,就要往大帐走去。我要去找那个头脑发热的神经病。

  ***

  “我在这里。”庞令明松开拽住我的手。我转身,看反方向走来的银甲红衣女子。这个女子,我本来应该喊她姐姐。
  “马孟起!你是他妈的真傻还是假傻?!”我这句话出口就做好了被暴打的准备。毕竟在这个女人心里,我只是一个很像他弟弟的人。
  “仲华,很多事情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清楚。”白色长发的孟起直视着我的眼睛,沉声说道。
  “你喊我什么……”我毕竟还是被她对我的称呼镇住了。她不应该这么喊我。
  “马岱仲华,庞德令明,汝二人速带本部兵马西往羌地,助云禄筑城围坞,以为吾后援。”
  边上的庞家小姐又哭了,这家伙我已经是第三次看到她眼泪了,眼泪真不值钱。
  而我却笑了。

  ***

  “你要有本事就把我杀在这阵前号令全军。这往西跑的将令,我死也不会接。”
  看着对面女子眼睛中泛起的星光,我忽然感到自己眼眶里也有些潮湿。哎,看样子被母老虎传染上了红眼病。否则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居然还会如此轻易便哭呢。
  “孟起姐,我也不去。我就不相信,我们并力往东会攻不下长安城。”庞家小姐咬着下唇说道。
  孟起沉思一会儿,便点头允道,“也好,西边有云禄那丫头已经够了。你们在我身边,也能帮上我一把。”
  我个人的信任危机似乎已经解除了,但命运还是沿着原来的轨迹走了下去。
  不去管了,毕竟眼前不再有麻烦也很不错了,那么……
  “还有个问题。”我往孟起身边探过头去,“你和令明怎么又相信我是马岱了?”
  一阵幽香传来,和身边母老虎身上的香味明显是两种不同的味道,但都很好闻。
  一个毛栗子落在我头上,这是孟起动的手。然后我腰边的软肉又落入庞家母老虎的爪中。
  “谁说我相信你了?”两个声音异口同声。
  搞了半天,我还属于考察阶段呢。
  我的诚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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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帖 #3 于: 2007-05-31, 周四 19:18:33 »
  第四回 忘旗语蒙羞失兵权 骂敌将雪耻败曹军

  羌笛何须怨?
  杨柳春风,
  不度玉门关。

  ***

  “仲华,你又在发呆了?”
  “喊我大叔,你这小鬼头。”我出声纠正。
  这都说过几遍了。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点尊敬长辈的观念都没有。
  “好好好,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大叔?”姜维那张微笑的脸出现在眼前,正好挡住了我眺望东方的视线。野风吹来柳絮翩翩,纷飞在我们身边,落在她发梢上。我不得不承认,这一刻满脸洋溢着青春气息的伯约便好似快乐精灵。
  “想我的故乡。”
  “可你的家乡不是在西北的凉州么?”
  是啊,我来自西凉。
  可我又为什么会如此怀念江南水乡的一叶轻舟呢?

  ***

  所有西凉的八部军马只花了一周时间便都聚集到陇右草原边。从这里往东看,西都长安只在八百里外。
  孟起令我为先锋,庞令明为副,领本部军马先行。
  这也是我自己的请求。我倒不认为自己武艺高强,而是觉得在猛将如云的西凉军里,更需要我这样脑子还算冷静聪明的人。
  我不是神算孔明,可我看过三国,孔明没有。这一点已经足够让我笑傲这个世界了。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打得再也不敢在我面前露出这种淫笑。”耳边磨牙声霍霍,我这才记起庞家小姐还跟在我边上。
  靠,长得猥琐也是罪么?!
  长得猥琐不是你的错,但长成这样还出来现,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和庞家小姐眼神在空中激烈交锋着,于无声处已经对猥琐这个话题有了充分的交流。

  ***

  我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原谅这个暴打我却不肯道歉的女人,便回转头懒得去理她。要知道对付泼妇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拳来肉受骂来装聋。久而久之,她自然无趣。这点我还是很有经验的。
  不过马上我便发觉自己还有很多事情得请教这个泼妇。毕竟指挥一支军队出击对我这个门外汉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独立完成的任务。而原来那个马岱,在这方面也没有留给我任何有参考价值的记忆。
  虽说出谋用策很难,但号令军队肯定不难。我如此确定,是因为每个校尉都能做到这点,便如这些时候我正苦练的上马技术。
  但却没有更多的时间留给我了。

  ***

  战车。
  草原上,整齐排列着一个战车群。正中是一排排四马拉的重战车,边上是两马拉的轻战车。甲士站在战车上,弩弓和长型刺枪放置在车边。战车车轮上侧装着三把锋利的刀刃,在战场上能增加对步兵的杀伤力。
  眼前就是传说中马岱麾下的战车部队。这支即将开拨的先锋部队正准装待命。
  我感到有点热血沸腾,便提刀上马。经过刻苦训练,这个动作我已经能做得很漂亮了。
  “儿郎们,随我出发!”我很潇洒地挥刀作向前进击的Pose。
  无人响应。
  几辆靠得最近的战车上,甲士们脸上肌肉似乎在抽搐。我相信,不是军令如山,他们早捧腹大笑。
  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不过说实话,我已经习惯在这里闹笑话了。

  ***

  庞令明慢慢吞吞地骑着白马来到身边,顺手递过来一面令旗。
  这婆娘,一定是故意看我出丑……
  更可恨的是,我非但发作不得,还得装出虚怀若谷的样子去接这个令旗。
  “这玩意怎么使?”
  半空中她伸出一半的手停住了。随后她便收回手去。
  “猪!现在开始我剥夺你指挥战车队的权力。等你想起旗语再来找我要旗子。”
  我大恨。

  ***

  反了反了。
  到底谁是正先锋谁是副将,到底谁是老公谁是老婆。不是说古代夫权大如天么,怎么我一点都感受不到。
  队伍往东出发走了整整一天。黄昏时刻,我仍然骑在马上生闷气。
  我在等机会发泄郁闷。那母老虎我虽然暂时对她没办法,不过其他人可别惹我,否则定然双倍奉上我的怒火。
  不久我便发觉,三国时代的自己虽然还算是有个能留名的身份,但明显没有原来世界这么有权威了。以前官虽然不大,但在部门里我要是没好脸色,秘书下属谁都不敢大声说话。
  而现在我脸色就算难看到极点,还是会有不识相的苍蝇来烦我。
  苍蝇就在离头车大概两千步开外的距离。
  苍蝇居然有这么多,还打着“长安钟”的大旗号。
  也好,就让我这个“未来表”来会会你这个“长安钟”。

  ***

  两阵合圆,“能吏”钟繇提枪出阵大骂。
  这上阵说容易也不容易,除了得有武勇之外,这骂辞也是必修之术。等到对方心浮气躁之时,便是出战最佳之机。
  钟繇不适合当武将。且不说他枪法如何,很明显他连骂人都不会。
  语气虽然非常激烈,却就翻来复去这两句。这种程度的骂辞别说敌不过后世随便一位中年大妈,似乎离大妈的女儿也相距甚远。我随口一句常见国骂过去,便见钟大郡守那白净面皮涨成了红色。
  所谓恼羞成怒,狗急跳墙。钟某人气愤之余,拿着本是防身的长枪便驱马朝我冲过来。
  我反倒被吓了一跳。
  有无搞错?谁是正牌的武将?理论上骂不过对方先动手的应该是我才对……
  钟繇距我已不到三百步,我便提缰出马迎上去。
  交马只一合。
  钟繇空门迭出,大败而回。不是我上手留了两分力,他那长枪便已经飞走了。
  对钟繇的武力水平我很失望。失望程度和对他政治能力的佩服程度几乎差不多。不过此人不好好呆在城里守城,非要领军出来捞取政治资本,还不看看你的对手是谁。那只能说讨打之人,人恒揍之。
  我左手倒拿银翼刀,右手往后便一招。
  原本安静的战场突然就鼎沸了,我背后的战车群慢慢驶了起来。
  要知道几千个木轱辘同时由慢而快转动发出的声音便很夸张,用惊天动地来形容并不为过。况且其中还夹杂着凉州兵士的震天吼声。
  “杀……”
  山崩兮,地裂兮。
  一辆辆战车从我左右两侧冲过,排成锥形往前突进。
  然后,我看到远处庞德的骑兵队也动了,以更快的速度冲向敌阵两侧。
  曹军大多以步兵为主,而这又是次两军本都在行军的遭遇战。无所准备的对手根本无法抵抗住战车的突击和骑兵的包抄。于是甫一接触,曹军大阵便如雪崩。

  ***

  我不想说我喜欢杀戮。但若是第一次上战场的人其实很容易受周围环境和众人情绪影响。一旦四周都是震天的杀声,一个人会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讲这么多并不是为我沾满鲜血的双手来辩护些什么。毕竟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没有人会因此而指责你。
  但我终究为自己在战场上的表现感到内疚惊讶。收割如此众多的生命非我本意,内心深处我更是害怕那个有着血红双眼的我。那不是我,那更可能是藏在自己身体某个角落的马岱灵魂。
  我知道上次和庞令明比武时候,自己也处在失控暴走的边缘。但那次随后我便昏迷了,幸运地逃过了精神上的刺激。
  可这次也不知道是神经被锻炼得粗了,还是运气用完了。我从头到尾都非常清醒,亲眼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手挥舞大刀,把一个个敌人砍翻。
  可悲的是,我明白那才是我真实的另一面。
  刀切过人体组织的撕裂声,两军将士临死的惨叫声,战马踏裂士兵骨头的破碎声,所有的声音我都清楚地听在耳中。我觉得耳中的这些声音似乎再也不会停下了。

  ***

  直到我遇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于是我紧紧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仲华,你醒醒!我是令明啊,我们胜了。”
  令明……?这不是母老虎么。
  视线重新距焦后,我发觉我的左手紧紧抓住手中的刀,右手却把穿蓝甲的庞令明紧抱在怀里。更让我无地自容的是,自己的身体居然还在不停地颤抖。
  庞令明出乎意料地没有嘲笑我。
  深深吸了口气,我放开自己的手,抬头看这战场。
  杀喊声往远处而去。我知道应该只有很小一部分敌军死保着钟繇冲出我军的包围,往长安逃跑。
  因为血色夕阳下,满地都躺着先前还活蹦乱跳的士兵。地上的尸体有穿着素甲的,但更多的穿着敌军衣甲。横尸上万,这几乎就是出战敌军的全部数量。
  他们中有些死了,有些快死了。
  我想吐,但心里空空,什么都吐不出来。
 
没有达到滥强的本事,但却有颗追求滥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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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马杨·米斯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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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一车当千骑
« 回帖 #4 于: 2008-03-30, 周日 01:35:10 »
  番外烟雨篇
  
  ——为武侠征文所作暨和辽东管宁兄《伐蜀》一文
  
  续一回 季汉陷泪洒落残酒 洛阳逢烟青雨更幽 
  
  Part I 开篇
  
  想眼中能有,
  多少泪珠儿?
  怎经得秋流到冬,
  尽春流到夏。 
  
  ***
  
  我今天要说到的两个女子,一个好似烈酒般大气雄壮,一个仿佛烟雨般随和细腻。两人的性子原来便若塞北海南般,遥遥不相及。
  但她们却亦有相似之处:虽身世飘零迷离,两人却敢于逆水行舟为不平常之人;虽一生劳碌多骤,两人却能于存亡之秋行不平常之事。单只这些,便足以令人仰视了。
  况且她们还曾是我最喜欢的晚辈。虽说如今,我和她们或已凡世阴城生死相隔,或又蜀地中原万里遥对,不到黄泉恐不能再相见一面了。
  如此,便让我闲时在雨里提半壶酒,作文以纪念她们。
  酒入口,雨扑面,终究一并化作泪千行。
  
  ***
  
  Part II 上阙
  
  多么熟悉的声音,
  陪我多少年风和雨,
  从来不需要想起,
  也永不会忘记。  
  
  ***
  
  在成都这么多年了,我唯一喝的便是宜宾的米酒。就算只有一小杯,但从酒壶中倾泻而出的那刻起,米酒四溢的香味便会马上把人包裹其中,让你不由带醉意几分。
  姜维伯约这小家伙是最喜欢喝米酒的。
  从早先给丞相当文书吏,她便喜欢偷提着一小壶米酒去城外营帐开工熬夜。到后来她自己当上大将军,写信给我说军中虽是禁饮她却很想念我买的米酒,回来以后定要喝上个三天三夜。那封信字里行间透出的快乐,便好像她写完时便已经美梦成真,喝到了酒似的。
  天知道从来不喜欢喝酒的我,怎么会带出来这么一个小酒鬼。
  
  ***
  
  大将军的事务应是极其繁忙的。我虽然一直没当过位置这么高的官员,只须负责训练部队做些防务工作,已是忙得累死累活了。而伯约她却一天到晚想着丞相的遗志,成天思考如何出祁山渡渭水,可想而知她会有多辛苦。
  魏国那里只要有些风吹草动的消息传到成都,信使总会顺便捎来她出兵的奏章。每篇皆云时机难得需要及时把握。可她面对的毕竟是魏国最精英的将领们,后面还有数十万魏军士兵铸成的血肉长城。
  连丞相都难以讨到大便宜,伯约又如何能常胜不败。
  失败次数多了,便总会有些人挑头挑尾。当年我每天还上朝时,自然会为伯约的赤胆忠心申辩。但等到再往后我腿脚不便少去上朝了,据说朝中那些质疑声便越来越响,有要让她回来专心守卫成都的,有要让她索性把将军位子交给其他人的。
  伯约很少理会这些破事。我知道伯约已经根本没空和那些人进行政治斗争了。魏国军事力量的重心日渐西移这件事,早已透支了她所有的时间和精力。
  但无论困难何其多,她还是蜀汉北方那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在成都和长安,她的名字和丞相一并被提起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
  
  我清楚记得是咸熙元年的正月十五,伯约终于从剑阁回来成都了。一同出征的将士们卷着蜀汉旌旗缓行在前,后面跟着钟会统领的二十万大军。
  后主一道昭告投降的手谕,瞬间便毁了好几代人的心血,也几乎断了他们所有的报国之路。
  正月十六一早,伯约到我住的草堂来看我。那时候她已经很瘦了,失神的双眼里遍布着鲜红的血丝。
  “你还是去休息下吧。”我劝她,“后主已经降了。”
  “我觉得对不起丞相。”已经不再年轻的前蜀汉大将军喃喃自语道。我从来不曾见过如此柔弱的她。
  我往桌几上放了几碟小菜,又把她最喜欢喝的米酒拿出来给她倒上。她虽然脸朝着我,眼神却明显没有聚焦在我身上。我给她倒酒时她也不言语。只要我倒一杯,她便立马仰头干了。
  两个人相对无言喝完了一坛酒,伯约摇摇晃晃站起来往门外踱去。
  临走时她留了一句话。“鹿死谁手未可知。”
  我也不知道这句话她究竟是对我说的,还是对她自己说的。但从此往后,我便再也没有看到过她了。
  咸熙元年五年正月十八日中,成都周边诸部魏军尽皆攻城,讨伐叛变自立的钟会。一时间,成都城头上的火势映红了城外的群山。
  自从彝陵之战以后,我便再没有看到如此令人心碎的大火了。
  整整烧了五日的红色火苗包蕴着的,是烈酒最后喷洒出的愤怒和辉煌。
  
  ***
  
  半月后,朝堂下诏言首恶钟会并姜维已诛,其余在益土者均获特赦。
  三月初,我被征去清理烧毁的蜀汉朝堂废墟,每天不分晨昏,睡醒就得干活。
  第一天晚上,我干活时踩到块冰凉的东西,差点被绊一跤。捡起看时方才发觉那并不是瓦砾,而是一只已然破碎的冰心酒壶。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只碎壶里藏着一片小小的竹简,上面刻的或许便是伯约最后的字迹。
  “愿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
  我脑海中那精灵般的熟悉笑声又响了起来。
  “酒干,倘卖无?”
  自己摇头再努力睁眼时,伯约那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笑脸早已散去了,眼前还是那道雨中的山景。  
  醉卧狂笑万般悔,回首相看已成灰。
  
  ***
  
  Part III 下阙
  
  雨静静下,
  溢满了山涧。
  谁在望乡,
  黑白了思念。
  
  ***
  
  平时活泼可爱的伯约,在烈酒下肚酩酊大醉后,总是会手舞足蹈嘻嘻哈哈傻笑个不停,活像个疯丫头。而素来冷冰冰的令先,却只有在雨中散步时,才会勾起嘴边那一抹迷人的笑容。
  好比扑面而来令人陶醉的雨丝,令先那温柔的性格总是让人不觉自醉,但亦如烟雨的连绵,一旦被令先认定的事情,却是谁也阻不了她。
  我想也只有她这般的性子,才能制得住伯约的火爆脾气吧。
  
  ***
  
  烈酒燃起的满天火焰,最终还是被正月里的连绵细雨淋灭了。雨点滴落在灼热石砖上卷起的青烟散开去,笼住了初春的山城。
  我拿着扫帚站在成都的大门外,看那扇沉重的门被再次徐徐打开。贯通城内外的古道上,一辆辆马车载着季汉故吏的全家老小们,在整队全副武装的魏国士兵押送下,从视线那头缓缓而来,车轮子的吱呀声仿佛唱着亡国的心碎。
  我叹口气不愿去看这沉重的一幕。正想侧身时,眼角的余光却撇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头辆马车的边上,一位消瘦的黑衣人骑着一匹瘦弱的黑驴紧跟在侧旁。黑衣人时不时撩开马车的帘子,似乎在和车中交谈。
  黑衣人戴着斗笠,别人看不清她的脸。但我却清楚地知道,这便是令先。
  这傻丫头,难道她会不知道将要面对多大的困难和屈辱么?
  出城门时她终于注意到了我的眼神。猛然间她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毕竟忍住了。
  那匹驴子踏着步子经过我身边时候,她手一松,那紧握在手心里的玉牌便悄然跌落尘土中。
  等马车和士兵们都缓缓出城往北行去后,我从道旁捡起了那块还带着令先体温的玉牌,然后目送着他们消失在春雨带起的薄雾中。
  队伍的目的地,应该是翻过秦岭东去千里的洛阳吧。
  
  ***
  
  半年后我路过城门口茶铺时,听到那些从北方来的魏商们在高谈阔论,话题居然是有关后主的。于是我停下脚步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一个带着陇右口音的声音缓缓道:“晋公第一次宴请刘禅时问他‘颇思蜀否’,你猜刘禅怎么回答,‘此间乐,不思蜀。’”
  顿时茶铺里坐着休息的魏商和士兵们爆发出阵阵大笑。而铺子周围的人们,却恨不得自己能把头低更多些。
  “等到第二次晋公又来问了,这次刘禅倒有了准备,立马背段‘先人坟墓远在陇、蜀,乃心西悲,无日不思’。还生怕别人知道他哭不出来,闭着眼睛在挤眼泪,结果又给晋公揭穿了!不过话说回来,能让刘禅说出这段话的人,应该是个忠诚的臣子吧。”
  听到这里,我蹒跚着离开茶铺往城外踱去。
  
  ***
  
  刚出城门口,我便坐倒在城墙根下,从破烂的上衣里掏住那块挂在胸前的玉牌,握在手里嚎啕不已。
  那肯定是令先的话啊。
  瘦弱的她虽然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像伯约般冲锋陷阵死而后已。但令先却用自己的坚韧沿续着逝者的心愿,依然忠心耿耿护卫着故主。
  谁又能想到,到最后竟然是一个官不过六百石的故秘书令,独自挺起了季汉永不弯曲的脊梁呢?
  正如那烟雨,虽不若烈酒般曾浓烈一时令人倾倒。但在人心里留下的,却是长久。
  我们那一辈老人,大都已从先帝丞相于地下,剩下的也苟延残喘行将就木。而现在伯约亦先走了,曾经若大庙堂只空留你一人。我没有多余的言语可再说,只想问你一声:
  东都难吟蜀都赋,杨柳烟雨安然否?
  
  ***
  
  Part IV 结语  
  
  淡墨浓毫,
  满纸离散,
  写不尽诉不停,
  那时一笔誓言。
  
  ***
  
  我仰头干掉了那杯残酒。天空中飘洒的雨丝混杂着泪水,在我布满岁月痕迹的苍老脸上肆意奔流,直到天与地在我眼底已模糊混沌成一片。
  于是,我仿佛又回到了早先的旧日时光。
  那时候难得才有机会抽空回成都一次,去感受下初春弥漫在四川平原空气里的嫩草清香味道。
  刚踏进家门,我便听到了小捣蛋们在院子里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伯约,你想过长大以后要干些什么吗?”
  “当然是先跟着大叔当副手,再立功升官当征西将军。整天手拿银枪坐骑白马,统领士兵冲锋陷阵。就像孟起阿姨一样,得有多神气!你呢?”
  “我……我只想跟大家永远呆在一起,就可以了。”
  “令先,你真是没出息的小鬼!”
  
  ***
  
  言必信,行必果,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是谓侠。
  
  (番外烟雨篇全文完)
没有达到滥强的本事,但却有颗追求滥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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