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美蘋果園
站务管理 => 跑團歷史區 => 歷史區 => 明天 => 主题作者是: life 于 2007-04-10, 周二 22:5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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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暮螘r開始，在這個溫哥華的小鎮上，有一種東西就擁有了陽光的代名詞。
「只有嗅到极昼的麵包，小孩子才會起床食早餐……」
打?拈_店，陽光就成為了李昂手下麵包的其中一種材料，讓他的麵包每每讓人感到精神、溫暖和飽足。
「三個！！」
「這裡是錢！」
「要挑最好味的！！」
一同上學的約翰三兄弟一個?堥_嘴便喊叫衝進?恚一個就細心地點算好錢幣放在了櫃面，還有最細的那個早在挑選看起?砗苊牢兜狞I包了……
排在後方的老人和成人們都笑呵呵地看著讓著這三個五至八歲的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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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新鲜出炉的牛角面包还带着浓浓的余温，脆甜的表皮涂着蜜油亮晶晶的闪着让人垂涎的光泽，柜台橱窗的玻璃蒙上了些香喷喷的雾气，映着李昂一身格子围裙也模糊了起来，而那满面的温和笑容则再清晰不过。
“每一个都是最好的，不好的刚从炉子里拿出来就被我吃掉喽～”他眯起眼睛对面前围着面包乱转的幼童打趣道，同时也不忘技巧的提醒他们注意礼貌和小心摔跤，“慢慢来，大家都不着急哦。”
浅茶色的油纸包现在被填的慢慢的，一美元三个小面包，李昂硬是在里面塞了四个，对约翰三兄弟，他向来慷慨关爱，末了，每个人的手里又递上一杯鲜乳，“这是送的，小心烫。”他温和的叮嘱，然后视线的余光看着他们嬉笑着奔出门去，一边转而开始接待下一位客人。“克莱肯夫人，您要的樱桃蛋糕在这里，字已经写好了，收到礼物的丽莎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发自内心深处的微笑好像已经牢固的篆刻在了他的嘴角，再也不肯离去，观者亦感到满足。
极昼的店门一侧，孩子们从怀抱吉他半倚在墙上的流浪歌手辛普森身边滑过，歌手随即在明媚的光线下拨动起琴弦，用清爽磁性的声音唱道：“如是清晨，阳光大好，看见影子在奔跑……”……他的身前放着阔边草帽，在这条街上，唯有李昂的洋果子店肯让他在门口开张，每早还送他甜甜圈和牛奶做早餐，礼遇有加，作为回报，辛普森总是开心的为他招揽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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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點20分。
在人?砣送的麵包店中，西葛推門而進。
如果說，在這一刻，是眼前的男人準時?淼降陜龋反而「這男人把8點20分帶進了店內」的感覺更為確切。
如同以往一樣，他甚麼也沒有說，就坐在了靠門口的木桌之上。只是這次伴隨著而?淼呐生，卻沒有了那充?M生氣的招呼。
錯眼看去，十多歲的瑟西就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一樣……
(麻煩NPC三號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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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这样的方式和声响推开店门，坐在那样的位置……李昂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心里就琢磨着八点时放进烤炉的面团这会应该已经焦香可以取出来了。“蜂蜜兰草起司，水晶沙慕，草莓布丁和冰果酥，一共是十五块，谢谢光顾。”他一边继续忙着手边的活计，把可口的西点装进精致的盒子，面带微笑的递给队伍前面的索菲亚小姐，一边准备在下一秒迎上瑟西奔跑而来的可爱面庞。昨晚特意为她做好的蓝莓蛋糕就摆在他左手边的橱窗里，上面的蜜酪诱人的像是马上要淌下来。
打开收银机的当口，他的视线对着西葛一扫而过，途中经过了缓步上前的女孩，落在另外一个桌前正向他招呼的帕克先生身上，略微迟疑之下，他的目光又迅速的折了回来……他望着那女孩……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孩。
“青苹果面包……嗨！李昂！我说青苹果面包。”李昂眨眨眼睛，从有些错愕的表情中回过神来，忙有些歉意的为顾客打点食物。
女孩已经站在了柜台前面，异样的神色和出离的沉默，一个瞬间，店里的气氛忽而有些压抑。“您拿好，谢谢光顾。”李昂向客人颔首道别，视线的余光与她交汇，短暂而细微的神情变化后，面对她，他的脸上依然挂起了一如既往的笑容……只是今天彼方作何反应，他突然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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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门再次推开，轻轻的，没有发出刺耳的声响……
一个女孩的身影悄然显入，她没有继续向前，只是微微抬头，清秀的脸上如镜面的湖水，不起一丝波澜，眼光流转，掠过在座的每个人，最后停留在店主身上。
女孩显然不是为点心而来，她径直走到西葛的桌前坐下，淡淡的看了这个男人一眼，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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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葛似笑非笑地把目光徘徊於李昂與帶?淼纳磉吷倥身上，也沒有說些甚麼，略略豎起了自己的食指，替自己與少女點上了一份隨意的早餐。
在穿?聿迦サ娜巳寒斨校他倒是確信著李昂這天的目光一定不會?淖约号c那陌生的少女身上移開。就算是輕微的動作，相信也足以吸引到他的注意了。
「李昂，兩份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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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昂招待完手边最后的一位客人——慈祥的盖伊老妈妈，一边应着西葛的召唤，一边转过身去。新鲜的牛奶装满了两个杯子，热气洋溢的到处都是，朦胧间他微微侧目，似乎在观察他们的位置，又或者是在思索别的什么困惑。
“这里。”他端着一个宽大的黄铜托盘走了过去，在西葛面前的桌子上放下食物——两个牛角面包，一客煎蛋，培根和火腿，还有小块的起司酥饼，“请慢用，牛奶小心烫。”
那女孩就坐在那男人的一侧，没有熟悉的叫嚷，翘起的小鼻子，也没有一笑而露的珠贝白齿，这当然不是瑟西……他把一个带着黄色碎花装饰的瓷盘放在她面前，里面是小香肠，鸡蛋和鱼肉沙司三明治，青豆玉米沙拉，还有三五个小巧的抹油蛋糕。他眯起眼睛对她微微一笑，“希望合你的口味……”最后摆上的那杯牛奶，他还特意用冰镇降了一个适宜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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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
也沒有多作解釋的西葛微微點一點頭，便開始了自己的早餐。先是把煎蛋細細的切成一份份的他絲毫不急著說些甚麼。
等到把早餐食完，店內早上的那一批客人也早已全部離開了。用白色的餐巾擦了擦嘴角的西葛這時才開口︰
「不錯，今天晚上我有些事。晚餐，就由嘗過你早餐的小葉負責。希望合你的口味。」
微微一笑的他，用著李昂相同的說話，做了一個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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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皱了皱眉头，似乎显得略微的不满，但转瞬即逝，随即回复了平静的神色。
她抬起头，淡淡打了一声招呼，继续保持沉默不语，在犹豫着什么吗？
是的，过了一小会，小叶闭上眼睛，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嗯，今晚我会代替西葛给你任务，希望……希望你会喜欢……“
声音显得柔和，但透出一丝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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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的眼底掠过些微别样的神色，若非细看，自然不易察觉。
他握着托盘的手指轻轻的一绷，随即松弛……脚跟默默的退后了分毫，复又站住。
他垂下眼帘，牵了牵嘴角，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认得那男人，现在也清楚了少女扮演的角色……
他低下头，对它们礼貌的……缓缓的颔首……却硬是再挤不出一点笑容。
他背转身离去，发现玄窗投射在地面的阳光格子不知在什么时候转换了方位，店里依然喧哗，听在耳里看在眼前却幻化做默片中晃动的人影……他这才将心事袒露于面孔之上，这才深深的凝眉……
……属于夜晚的人和事，从不该出现在白昼的时刻，今天之前，也从来没有这般突兀的打扰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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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食過早餐後，時間已由八點二十分，跳至了十時多。一直等待著的二人似乎也不多說話，直至店中己招待的客人也一一離開前往自己的工作之時，西葛才又開了口。
「這次的事……
把這李昂有趣的表情收於眼底的男人，?K沒有意思想把眼前那有如凝固了的不調和的氣氛解凍，反而卻習慣地拿出了夜晚才會掏出?淼孽r嫩的煙草葉，放在了桌上雪白的餐巾之上︰
「或者李昂你也想幫上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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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客用过后回收的瓷碟发出刺耳的刚啷一声被李昂失手滑落在桌子上……
“不想！”他背对着那男人，几乎是脱口而出。
瓷碟影像重叠着，依着惯性兀自在桌上晃动，李昂伸出手来重重的按住，格愣愣的响动静止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拾起碟子，径直走进透明的操作间后面，正过身子。
现在他们面对面了……李昂……嚼烟叶的阴沉男人……还有陌生的女孩。
但李昂没有抬头。
“西葛先生…”对方既然完全晓得自己白天的身份，李昂也不再佯装不知，“日夜交替，自有不可逆转的道理……”他缓缓的开口，竭力让自己保持镇静，即便掩饰在隔板后面的双手正不自禁的颤抖，“你们的事，等到合适的时候，去找另一个人商量。我不过是个糕点师傅，可利用的价值甚微……”
日光或许是故意作弄，直直的从“极昼”的正上方打下来，受到尖顶屋檐的遮蔽，恰如其份的将李昂裹进了浓重的阴影当中……那暗色的身形看上去无助又渺小……载着凡者的善待，承着凡者的悲哀……
他知道，总有这么一天，夜的阴霾要渗入昼的愉悦，不想竟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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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小叶不由得微微一愣，似乎对李昂的反应感到些许的诧异。
“不想么？不能么……”小叶凭借敏锐的直觉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她又看了看西葛，依然无表情的脸在此时此景却显得冷漠而残酷。
“唉……”小叶不由得轻叹一声，为李昂而怜，也为自己而悲，她收回漫随延伸的思路，静默，等待着西葛的下一步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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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葉，你先把任務說一說。」
西葛?K沒有多看李昂的反應，帶著指導般的口吻向坐在自己旁邊這個少言的女生說道。
「李昂先生就一定會有興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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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攥的拳头收拢握紧，李昂的金瞳直视面案边水池内的波光……
他想下逐客令……非常非常想……
而很难移动的双腿，现实的提示了他心底屈指可数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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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了嘛……嗯。"小叶点点头，女孩转过身来，背对着西葛，看着李昂----这个奇怪的男子。
她眉头微蹙，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下，终于开口了。声音依然带着如丝的柔和，却变得清冷。
"西葛先生还有自己的事情么，那么请先行离去罢……我不喜欢自己的任务有他人在场，也不想耽误您的宝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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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有兩片嫩芽，每一片都有三小時的效力，讓隱性的性格沉睡而不知道其間發生的事。」
西葛帶著讓人看不到背後感情的笑容回應了小葉的要求。
「一片屬於李昂先生，另一片屬於肖恩先生的。」
說完這句，西葛飲了一口清水衝走口中殘留的早餐氣味後，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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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肖恩……嗯，你喜欢哪个名字呢？”小叶纤细的手指捻着两片嫩芽，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但她并没有打算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随即便转移了话题，“你还记得自己做过些什么呢，肖恩先生？”
肖恩两字显得略微重音，小叶知道，在对方的心里，这两个字代表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存在的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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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人究竟想怎么样！？
李昂莫名的感到一阵寒意……他僵立在哪里，身体丝毫动弹不得。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拒绝过了……他拒绝过了啊！可是没用，那就像是无声的抗议，断不会激起对方的怜悯。若是肖恩……若是肖恩，他一定懂得该如何应对。该死的！这不应该是他的难题。
从心的另一面，他分明感觉到了某种嘲弄油然升起，仿佛看见夜之人嘴角不屑的浅笑。
绷紧的神经撕扯着头部隐隐作痛，很快的，屋里只剩下他和那名少女，静的出奇。
……“毒草“离去，气息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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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问题打破了沉寂，像一抹冷风从身边掠过。
”……我不是肖恩。“李昂沉声回答，言辞间充斥着无力感，”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他在心中重复着，希望对方能明白……希望对方……希望……
他忽而有种挫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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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试着打破这种困境呢？有没有想过你的挚爱可能会死于你的眼前，甚至……被你亲手杀死。我知道西葛的目的，完全多此一举。因为，那正是你所希望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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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他何尝不想结束。
但现在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
李昂抬起头来，终于凝视水平线上正对着的少女。她看上去年轻而稚嫩，大概是怎样的年纪？十几岁？二十几岁？……他不理解这个世界怎么了，是小镇的阳光不够温暖？还是肥沃的土地没有那么坚实？
他软弱的垂下眼去，铺上一层清水，开始漫无目的的擦拭金属的案台。
挚爱……他不曾有过什么挚爱……又或许有过。那双渐渐失去温度的苍老双手已经不在，唯留给他满足安祥的笑脸；平静的温哥华南部，极昼的快乐还能持续多久？他很难操控。
没准是他太懦弱，而这懦弱无形间成了另一个人的帮凶，但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所以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结束。
“……别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他静静打断少女的话，在案面上放上一块生粉团，开始揉搓起来。她不了解……她不了解夜晚给他带来的恐惧，不了解鲜血溅上面庞的颤栗，不了解指尖的腥暖液体入口有多反胃。他可以无视，但他做不到。盲目比直面更令人胆寒！药物可以逃避梦境，却逃不开梦的真实，肖恩就是他的噩梦。
他必须看着……而且要睁大双眼。
“任务是什么，我本不该问……如果你坚持，说给他听……”说吧，说那该死的任务。李昂妥协了。他竭力避开的事，另一个人正饶有兴味的倾听……他感觉的到。
他很难评价自己的行为，充满疑惑和愤怒的执念，正是卑微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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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坚持？不，如果可以……嗯，如果允许，我也不会让你知道这次任务的目标，但我不能……"
小叶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空洞而幽远，清秀的脸庞现出揉着落寞的悲伤，她抿抿嘴唇，抽出一张小巧的卡片，放在李昂面前的桌上。
小叶似乎不太习惯别人如此近距的凝视，俏脸微红，垂下眼帘低声说道："你的任务，我不想说出，看到卡片就会明白的
卡片上栩栩如生的绘制着三个小孩可爱的头像--约翰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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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倒吸了一口凉气。
金色的眼睛怔住，沾满生粉的双手停住，肺里灌满了酵母的腐败味道，这些元素开始扭曲衰变，在身体中收紧，扼住心脏，阻塞了气管。
他快要窒息了……他不曾这样吃惊和愤怒！以至于他再也无法保持处变不惊的虚假神态，有好一阵子，那微张的双唇只能勉强吐出嘶嘶声。
“为什么……”肖恩从不会问为什么……他只接受，照做，然后在阴冷的角落嘲弄……可他不是肖恩……他是李昂！“为什么！”他攥起那张卡片，三兄弟的画像在他的手中褶皱变形，他提高了声音质问，或者说是在控诉！
“那是三个了无牵挂的孩子……他们没有背景，没有家庭……除了生活，和任何人不曾有过瓜葛……”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是强压怒火的请求，“是为了什么……”他隐忍着，终于挣扎出来的呼吸声变得急促，因为胸口的剧烈起伏，双肩也开始颤动……手里的卡片越捏越紧，他抬头，那双金瞳中竟噙满了泪水。
没有用……他什么也改变不了……理智与情感如同死去的火山再次涌动，他突然爆发了。
“离开我的视线……”他喃喃的说，一只手高高的扬起，把已经变成一块纸团的卡片狠狠的摔在少女的脚边……他垂下丧失最后力量的手臂歇斯底里的叫道，“离开……从我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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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如果你能拒绝……任务是自愿的，你完全可以做到。"
小叶清冷的眼眸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她转过身去，缓缓的向门外走去
“如果你拒绝，这片嫩芽也许有用，服下它，让肖恩沉睡一段时间……”
声音随着小叶的飘然而去转瞬即逝，一颗翠绿的嫩芽静静的躺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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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店里只剩下他自己，“极昼”回复了宁静……就像李昂期待的那样……
……但极昼已不再宁静。
他放任自己沉默……然后突然间扬手将桌上一切物什包括那片扎眼的嫩芽一股脑尽数挥到地上。
他膝头一软，整个人瘫跪了下来。
现在案台的高度正在他的肩膀，他趴伏上去，用双臂环抱住头颅，把面孔深埋在棉布的袖子里。
“让隐形的性格沉睡……”西葛的声音响起……他们怎么会这么清楚自己的事，自己的事情何时暴露给他们的……“让肖恩沉睡一段时间……”少女的声音紧跟着附庸……一段时间……也不过是三个小时，漫漫长夜何止三个小时……
两人的各种声音交织着，混杂在一起，不断的重复。
李昂到底该怎么办……
无数的面孔开始在眼前环绕……西葛阴沉着脸嚼着烟叶……少女欲言又止的背转身去……约翰三兄弟浑然不觉危险迫近的在他周围跑来跑去……
有一阵子屋内又满是放大了数倍的响动。水喉的滴答声……座钟的咔嗒声……风吹梁木的吱呀声……甚至是小虫子在屋椽间爬动的声音……接下来他听到脚步声，从大开着的店门一路来到面前，抬起的手指不小心刮动琴弦发出一声“嗡……”
“出了什么事？”辛普森磁性的声音从耳边上方传来，“我去买了包烟，这里怎么就世道大变？你在睡觉吗？嗨！醒醒！！”他一边皱着眉毛扫视周围地上的一片狼藉，猜测着胆大包天的暴徒来砸场的可能性，一边伸手推推李昂的肩膀。
“……我是想睡，辛普森。”李昂突然没头没脑的开口，“可我睡不着……我得让他先睡……”
他默默的起身，弯腰拾起那片杂物中的嫩叶，瞳仁……开始变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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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但是，若有需要我的時候，請告訴我。好嗎？」
辛普森看到李昂的神情由先前的焦慮不知所措而突然變得嚴肅，雖然他只是過門的流浪歌手，但是出於善意，他仍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用穩定的雙手拍了拍李昂的肩膀︰
「我可是已經對極昼的麵包上了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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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普森轻松的调侃让李昂扯了扯嘴角，挂起一丝僵硬的笑容。
他随即背转身去，迅速向着三个方向扫视……一束目光打在墙上，桦木削制的挂钟抵达作响，时针和分针形成一个三十度的夹角。
十点四十五分……
第二束目光掠过窗外。远远的对街墙角，一辆赭红色的卡车停在那里，上面还有今早运过新鲜糕点材料的痕迹，钥匙……就在他右边的口袋里。
最后的视线连同抬起的手臂一起运动，两者相交，他注视掌心那片叶子……鲜嫩，鹅黄色的绿。
“还真有件事劳烦你帮忙……”他五指合拢握紧，行动起来，一边凝神思索一边开口，走到靠墙的矮橱打开抽屉，从里面找一张干净的油纸，小心包好那片叶子，放进贴身的口袋，“你会开卡车吗，辛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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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頭上那藝術家式的帽抓在了手上，口琴塞在了自己右衫袋的辛普森兩手一拍，攤了開?愆U
「當然沒問題！我還可以一邊開車一邊唱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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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李昂微笑起来，眉眼间却全无笑意。
他从口袋里掏出卡车钥匙抛给辛普森。
“方便的话，我需要你开车载我去个地方……路上或许还要顺便捎几个客人。然后改道……”他故意停顿，“旅途会有些长……抱歉要耽误你的生意了，我会补偿的。”
他需要一个人手。他要去做某件事，而这件事又唯有他做不来，他必须信任辛普森……并且……他要确保自己说的每一个字，另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确定这可行，但别无他法……赢或输都是场赌局，可至少做了好过眼睁睁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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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李昂那全沒笑意的臉容，就連一向也是笑臉迎人的辛普森也在喉間不經意地咳嗽了數下。
用舌尖滑過自己那薄薄的嘴唇，辛普森也認真地聽著李昂的吩咐，接著了?睦畎簰?過?淼目ㄜ囨i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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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简单的打点了一下店里的事情，不多时，“极昼”的店门上就落了一把大锁，挂起暂停营业的牌子。
刺眼的日光几乎是当头照下，脚底只有短暂句点般的影子。
李昂抬头仰望天际，贪婪的感受慷慨的温暖，但也不过片刻。
他向辛普森挥挥手示意，于是两人兵分两路。一个径直去发动车子，另外一个向一侧拐进了一个电话亭。
一通电话打给“蓝山孤儿院”，李昂简明的向对方叙述了一下外出事由，另一通电话打去“谢利恩公立学校”，也只是提示对方自己多久之后要做什么。最后他闭上眼睛，拨了一个不知名的号码，只说了三个字……“我需要。”
卡车开到了近旁，李昂放下听筒，开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自此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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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嚴重的嗎？」
看著李昂第一次在大白天就把極昼的店關上，吞了吞口水的辛普森越發覺得事情的不尋常。不自覺地，緊?埖恼Z氣就?募傺b輕鬆的問語中透露了出?怼…
緊握著方向盤的關?，也發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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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车一路向南，发动机的隆隆声作陪，李昂始终没有多说一句话，倒是辛普森的疑虑和紧张情绪把驾驶舱内的气氛绷了起来。
十一点三十分……
道路向两旁分开，一个被雨水侵袭的斑斑驳驳的路牌写着“谢利恩公立学校”的字样，箭头指向西北的小路，于是辛普森在李昂的指示下斜转车头。
青色大理石的校门已有了年岁，爬满棕褐色的常春藤，他们抵达的时候正是午休，吃完午饭的幼童们撒了欢的在校园里疯跑，追打笑闹之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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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磉@裡乾甚麼？」
不解的辛普森起初還以為有甚麼特別的奇怪任務，但看到車子停下的面前竟然是這裡的學校……
望著天真的孩子跑跑跳跳的樣子，辛普森唯有把目光望向了一言不哼的李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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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留给辛普森的是快步进入校门的背影。
稍后他走了回来，身后跟着三个孩子。
大约翰一路奔跑着，手里握着一架崭新的模型飞机，口中模仿着引擎的轰鸣声。另外两个年纪稍小的则一左一右拉着李昂的手。
“记得早点回来啊～”年轻的女教师从后面追出来，细心的叮嘱李昂。若是别人在这种时候把孩子接走，她是断不能应允的，但同时作为“极昼”的常客，女教师雅各小姐信得过李昂的人品，再加上与“蓝山孤儿院”业已事先打好了招呼，“路上注意安全哦。别让约-斯坦利（大约翰的正名，所有“蓝山”的孤儿都姓斯坦利）玩的太疯。把他们平安给我送回来，金眼睛。”她露出甜美的笑脸，“金眼睛”是他对这“极昼”店主的惯常称呼。
“…用我的生命起誓，雅各小姐。“李昂侧目，终于开口，言语是玩笑，心里可是当真。关于平安……他们倒是达成了共识。
他打开后车门（这是一辆双厢小卡车，有前后两排座位），把像小鸟一样兴奋的吱喳议论的孩子逐一抱了进去。
卡车扬起沙尘，挥手道别的雅各小姐被远远的抛在了后面。经过刚才的路口，车子继续左传，向着正南方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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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哥哥！我們去哪裡啊…？」
正當較小的兩兄弟為著手上的飛機爭?韸Z去之時，那個身為孤兒中最大的大哥哥卻多少感到了事情的突發，一臉天真的問著李昂︰
「在上學時把我們接出去玩，你的手板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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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常之旅啊，约翰。”李昂淡淡的作答，“不是这个时候就不好玩了呢……”言辞之下的神秘感或许能吊起这些孩子的胃口，但苍天作证，他心里可远没有嘴上说的那么轻松。
十二点整……
车子开上了塔可农场边的１３号公路，面对正南，一路飞驰。
旅途漫漫，起初还可见两侧飞速后退的桦树，接着便只剩下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稻田了，蓝领山被远远抛在后面，只剩下地平线上参差不齐的模糊影像。
李昂直愣愣的望着前方，或者说……
他在死死的盯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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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聽到李昂的說話後，天真地點了點頭後就加入了後座的小孩大混戰當中。
車廂中，隨著窗外的景色越為荒涼，小孩子們那看到新鮮事物發出?淼捏@訝聲音就更為響亮和興奮。
「李昂，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但是那一定是很嚴重的。不過……那個我們要就這樣駕車去Richmond嗎？」
(參加地圖︰
http://www3.telus.net/ray4u/image/System_Map.pdf (http://www3.telus.net/ray4u/image/System_Map.pdf)
圖頗大，1.14mb，打開需時，請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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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十指交搭放在唇边，李昂含糊的吐出一个字，算是答复。
金色的双眸死死盯着前方，腕上机械表的秒针就在耳边卡达作响，他在等待……
这沉闷的旅程一直持续着……随着孩子们的笑闹声渐渐由激昂变得疲惫之后无趣的睡着……随着辛普森不断累计的疑惑和好奇到实在忍不住要再次发问……
两点一刻……整整飞驰了两个小时。
从他们身边交错驶过的各种车辆开始多了起来，两边出现了绵延的林区，而前方笔直单调的道路终于打破了格局……就在不远处，“三叉戟”路口呈现在眼前，分别通往蒙特利尔，赛伯顿机场和凯文港。
就在面对这三条道路的正前方，李昂猛的坐直了身子。
“停车。”他突然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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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李昂突然的說話，辛普森急忙把卡車停好在路邊。
急速的剎車令前座的二人也在不自覺地向前傾斜，而後座的三個小孩也因此而?母侍鸬乃瘔糁刑K醒過?怼
「李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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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向后……忽而沉重的仰靠进座椅背里。
“……接下来要往哪里走呢？”他喃喃的自语，让在座的每个人都平添了困惑，后来那自语从自问转变成了询问……李昂抬腕看看表。
……时间刚刚好。
“……我会往哪里走呢？……肖恩。”金瞳中闪烁着日头有些斜射的波光，有一丝苍凉的狡洁在其间挣扎……然后李昂毅然将手伸进衬衣的口袋里，拿出那个叠的四方的油纸包。
鹅黄色的嫩芽躺在掌心，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真的可以信任那些死亡的传递者吗？他了解他们的意图吗？他确定这不是精心布置的陷阱吗？……他无法找到答案……大约翰的小手扣上了他的肩膀，他只要侧侧头就能望进对方的眼睛里去，而那是一双稚嫩天真的孩童的眼睛。肖恩不会为这双眼睛动容……
他无暇多想，扬手将那片叶子填入了口中……
起先……只是普通的青草味道……随后，叶瓣变的辛辣。李昂来不及咀嚼，叶子就滑进了喉咙，像一簇燃烧的烈火，灼热行经的每一个器官，最后落进胃部，忽然骤降了温度，让这负责消化吸收可食用性物质的地方猛地皱成了一团！
李昂禁不住弯下身子，忍受这种绞痛。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上当了，他做了徒劳的事，仿佛听见施加者的嘲笑……然而他凝眉咬牙，攥紧拳头，空气被急促的吸进呼出！
他强忍着……
他不知道这勇气和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他强忍着……
他能感觉的到……绿色的汁液正涌进血液……
他能感觉的到……长久以来的不安，负罪的因素正在消逝……
一如那男人承诺的那样，另一个人……慢慢的坠入了沉睡……他感觉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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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
「大哥哥？！」
看到李昂痛苦得在車子中??下腰?淼臉幼樱身旁的辛普森與約翰也焦急起?恚
「你沒有甚麼事吧？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我們不去玩了……回學校找護士姐姐……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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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一阵子，李昂都说不出话来……
他能感到冰冷的汗水自额上渗透，干涸的喉咙行将冒火，耳畔鸣响，视线模糊……然后突然的，如来时般迅猛，攥着他胃部的利爪松开了，新鲜的空气顶进了肺部，他叹气般的的喘息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时间……”这是他第一时间能想到和即刻说出的单词……他清醒的知道，真正的旅途才刚刚开始。“辛普森……”他侧过头去，尚有些飘移的眼神迟了半拍才锁定了目标，但他继续说下去，同时抬起一只胳膊指向前方，“开车。走中间那条路……听好。”他正色，一字一句的描述以确保对方听得足够清楚，“保持在８０迈，大约一个小时后就能看见蒙特利尔的城市宣传牌……”他向腕上的手表扫了一眼，“三点一刻……停在宣传牌下面，开着左边的转向灯，让它保持闪烁。……现在，开车。…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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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再多說甚麼的辛普森下意識地吞了吞那根本不存在的唾液，好讓那個緊急和焦慮得乾燥的喉嚨可以變得稍為舒適一些。
三個小孩不知所措地看著那在窗外飛馳的景色，最細的那個卻開始叫嚷著，就算是年紀細小的約翰也緊閉著了薄薄的嘴唇，無助地望著了坐在前座的兩個大哥哥。因為他也感到了事情多少開始不尋常，車子越走越遠了……
「綿花糖！我要食綿花糖！」
「李哥哥……我們要去哪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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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一个真正可以安心吃棉花糖的地方，约翰……”
李昂这次没有回头……他仿佛已经无暇再去顾及如何安抚孩子们的情绪，回答听上去有些搪塞和不知所云，又或者，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一个小时，在紧张与焦躁不安的气氛中默默过去。
李昂忽而有些负罪感……为让这些孩子莫名的颠簸而抱歉，为把毫不知情的辛普森牵扯进来感到负疚……同时，他也为即将卷入事件中的更多的人，以及自己对最终结果的不确定，深深的……汗颜和恐惧。
可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这是一场赌局。筹码是时间和信念。他赌计划足够周密……还有，自己对另一个人……足够了解。
……但求一切顺利……
现在卡车如期的停在了路边，蒙特利尔巨大的城市宣传牌就树立在头顶，由两根蒙满了尘土的粗大金属杆支撑，宽幅帆布上绘制着一脸友善笑容的农夫形象，在午后的风中呼啦作响。
李昂没有动。
他紧紧盯着眼前绵延至远方的公路尽头……
他抬腕看表，三点二十分。
那一路没有什么特别表情的脸上开始出现细微的紧张神态，他开始有些担心。
他觉得自己太草率了……如果和她错过了呢？如果她没有回应自己的召唤……如果今天恰巧她不打算出门……如果路上有事耽误……如果……
……
…………
………………
［“这是你订的橄榄油和斯维伯山羊奶酪～这是出货单，在这里签字。”
几星期前，是无数个货车司机们集体赶到温哥华小镇上的日子其中一天，上吨位的集装货车把亚里希克大街跳蚤广场塞的满满的。李昂从长相粗犷，蓄着满脸洛腮胡子的车主本尼手中接过订货，正在签收的当口，注意到人群中的一点小骚动。
他不是没见过那女人……本来开货车跑远路的女人就不多，偶尔的一两个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中间总是分外扎眼。
“怎么？对你的胃口？”见到李昂的视线从那女人身上扫过，本尼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凑了过来，“那妞儿可是个辣货～”他摆手，咯咯的坏笑，“得了，一脸正经的读书人，谁都知道怎么约她～你只需要拨个号码，然后说……”
我需要……
……李昂听人说过，那女人管自己叫“珍妮”，把所有的男人叫做“泰山”。“泰山”本尼说她辣并没有说错……珍妮长着天使的面孔和魔鬼的身材，综红的头发配上翡翠色的眼睛加上劣质唇膏的鲜艳色彩，确是撩人尤物。拨打一个号码，说句“我需要”，然后在指定的时间开车去她路经的指定地点打亮左边的转向灯……只要给她足够的钱，她肯出卖的，可不仅仅是肉体。］
………………
…………
……
正前方的道路上终于出现了一个灰黑色的车影，几分钟后，比他们的红色小货车足足大出一倍有余的集装卡车便以跳跃式的速度停在了他们身侧。卡车重重的叹出一口气，突然响亮的鸣了一声笛。
李昂警醒过来……他有点木然的侧头去看那庞然大物。之后，他垂下眼帘，再抬起，却是换了一副表情……一抹浅笑挂上了他的嘴角。
他打开车门，彼方也在同一时间打开了车门。
他们对视。
从近处看，珍妮的面孔没有人们口述中那么精致，皮肤上因为日晒风吹有些粗糙干燥，沿着鼻翼布满细小的斑点……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一种粗拙狂放的野性之美。
“泰格?（Tiger，意思是“老虎”，因为李昂生了一双虎目一般的金瞳，珍妮对他的称呼一直跟其他男人有别。原因不明。也许她觉得有趣吧。）”一只手依然把持在方向盘上，另外一只手摘下脸上的黑色护目镜，珍妮吐掉嘴边几乎燃尽的烟蒂，有点吃惊的盯着面前的李昂。
召唤她的竟然是这洋果子店的糕点师傅？哈……这还真是意外。
她很久没这么意外了，但她并没有意外太久，很快的，一如既往的淡漠高傲回到了她的面孔上，毕竟…这个世界表里不一的人太多了，对珍妮来说，这是常有的事。
-
「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你呢！」
一絲輕蔑的笑容由珍妮的面上涌現出?怼
想不到你也有需要呢……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說你出你的需要吧！凡事都有一個代價的。」
-
“…而珍妮索求的代价向来高昂。”
紧跟着她的话尾，李昂的目光很直接的迎上去。
“付出代价，实现愿望，并且珍妮…从不发问。”他微微侧头，带着一丝桀骜和审视，环抱双臂伏靠在车顶，“…传闻是这么说的，对不对？”
那个温文尔雅的李昂到哪里去了呢？或者平日里的面孔不过是掩饰丑恶灵魂的假像？他做到了…他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合格的泰山，并且刹住对方可能旁生枝节的疑问，同时希望那些市井荒民提供的信息没有错误。毕竟…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回答问题或者编织必要的谎言，而接下来……金钱能让珍妮成为计划的一环。
李昂的金瞳锁住面前的女人……实际上，由内发散出来的视线早已越过了对方的躯体，他在打量的，是那女人把持下的庞然大物。
“它大概值四十万……”他估算了一个远远超出那辆老式集装卡车的价格，而且用轻松愉快的语气把它说出来。
他俯下身子，重新钻进车里。然后松开座椅两旁看似保险栓之类的装置，把副驾驶席向后弹开……座位下面的空间中，静静的躺着两个黑色的方形公文包。
……那些是属于夜晚之人的东西……那些是饮血的钱财……那些肖恩从不在乎的东西，如今李昂要用它来买命…用施加者的钱财从施加者的手中，换回三条无辜的性命。
他取出其中一个，掂在手里试了一下重量，然后又拎出另一个，递到正奇怪的看着他的辛普森手上。
“拿着这个，下车，带孩子们去那边的树下等我。”李昂面无表情的在辛普森耳边低声吩咐，之后完全不给对方置疑的机会，径自离开他的身边。
他现在站在珍妮的面前，女人坐在驾驶席上俯视他，从这个高度他地处不利，气势上却不然。
“它值四十万……”他重复了之前的话，这次加上了一个额外的动作——拎着皮箱的手腕抖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继续开口，“我出一百……要它，还有……你帮的一个小忙。”
-
「?怼…約翰……我們去那邊等著。李昂哥哥要……去買綿花糖給你們食。」
一邊拍著約翰的肩膀順勢遮掩著了三個小孩好奇的目光，辛普森已經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讓孩子遠離那不明而又危險的女人。
最後回望的那刻，他仍然在捕捉著李昂眼睛中那確定的自信，以確定著事情仍然是在他的掌握當中穩定地發展著。
「那…我們等你……」
當李昂的目光望向正聽著他說話的珍妮之時，在他的目光之下，那細小的動作完全曝露出了自己的鎮靜在一瞬間被摧毀掉。
喉嚨細小地上下動了一下，吞嚥著唾液滋?櫮乔涸的咽喉。她不自覺地望向了地面，伸手?膽阎心贸隽讼銦煶?恚點燃、叨在了嘴邊。
「呼……」
當煙霧吐出之際，老練的自信和經驗，早已重新把破缺的堤壩修補過?砹恕６那再次看著李昂的眼神，在眼角之處不禁流露出一絲的媚意。
「無問題。不過，若想得到我的幫忙，還需要一個吻。」
?哪谴笮拓涇嚨鸟{駛席上走下車?淼恼淠荩開合著鮮紅的唇嘴，一手輕輕穿過李昂的腦邊，按在了卡車的門上，挑釁而充?M色欲的目光盯著了李昂，如同報?椭鴦偛拍遣恍⌒谋唤鹜鎖住的瞬間。
-
迟疑只是片刻…不对，李昂的眼睛里闪现过迟疑吗？
有风从一侧吹来，穿过两人面孔和身体之间的空隙，牵动李昂的黑发随之飘动，遮蔽了他的双眸…于是即便真的有过什么错愕，珍妮也不曾得见。
她只是感到，挑衅般的条件提出的瞬间，气氛稍有些不同。
而她还没有开始玩味……面前仿佛静止于秒的男人突然倾身上前。
……若不是什么错觉，这吻一定来得猛烈炽热……那抿紧的坚毅的唇会微微张开，继而狠狠的锁住她的……他们的舌尖会彼此相探，山雨欲来……是的……她本能的闭上眼睛，轻抬下颌，感觉到李昂的气息近在眼前……
可珍妮没有等到她要的。
顺着一个浅浅的弧线，男人的气息只在她唇角轻轻掠过……片刻而细微的蹭触，她只觉得李昂的唇是冰冷的……
现在那唇绕到了她的耳边，她听见他开口，声音低沉，带来一阵寒意。
“一百万加元也填不满你的胃口……”耳畔的李昂垂下眼帘，面色平静的低语。太过平静了…让人有些害怕……言辞的深处潜藏着某些隐隐的，叫人不安的东西……
这真的是李昂吗？那个站在橱窗后面摆弄面团的糕点师傅？那个整日微笑的大男孩？……珍妮忽而对他有些陌生。
而这会李昂望向她，就在她面孔咫尺之遥……用两道冰锥一般犀利的目光逼视她……她竟不敢正面相对。
“你是第一次跟李昂打交道……我原谅你。”他漠然一抬眉，突然就扬手粗暴的推开她钳制在自己身侧的手臂。珍妮冷不丁的失了一下重心，险些扑到他身上，而他不过伸指轻扶便把她推开。
她在他嘴角，瞥到一抹冷笑。
“若非事成，最好不要加些额外的要求……”李昂淡淡的说，金瞳再次迎上，锁住对方。接着他左手高抬，手中的皮包猛的置于身后的车顶，硬皮革碰触金属发出一声闷响，随后指尖滑动，皮包咔嗒一声打开。
午后的清风颇有些凉意，又一次适时的吹过。这一回，掀动的却是包里裸露出的一叠叠加元，哗啦哗啦清脆无比……甚至有一张百元面值的钞票终于挣脱捆缚窜向空中，随风远去。
“快些决定吧，珍妮……”李昂凝视她，语意加重，沉静依然，“……真的会飘走哦。”
［善恶值：０／－１］
-
散?y的頭髮蓋住了扭過去望著了樹下孩子的那?埍粨尠椎们嗑G的側面。
深得可以讓李昂聽到的呼吸讓壓下?阑鸬恼淠葜匦吕潇o了下?怼
「哼！你先說出要求，我再確定是否答應。需要幫忙的，是他們。不是我。」
?下這句後，珍妮也指了指那車頂的鈔票︰
「快些說吧，泰格……我走得比鈔票還要快呢！」
-
咔嗒！
李昂手一松，弹起的皮箱盖子自行落下，刚刚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加元们重新遮蔽到黑暗的箱中。
他听言向身后树下侧目，随后再次回望珍妮，接着静静的开口。
“开我的车，顺着我们前进的方向、你来时的方向，一直开。”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定的表情，但金色的眼睛始终盯着她，“…一直开”他重复，“开到耗尽最后一滴燃油，就把车子扔在路边。”他把皮箱从车顶拎了下来，声音变的轻松，并没有笑意的面庞上带着笑，“我说了，只是一个小忙。做完这些，珍妮……随你怎样。可以搭车回家，或者去买你的新卡车，或者随便找哪个泰山续续旧……”
只要离我的车远点…走的远远的，不要多想，也别回头！
装满加元的皮箱举到身前，李昂淡然一推，把它掷到女人怀里。
-
「DL！」
珍妮拿到那皮箱之時，?目ㄜ嚾俗叱鲆粋比李昂還要高一個頭的黑人。
「你先回去。」
他帶著一種無視著李昂存在的目光，輕易地接過了裝著一百萬加元的皮箱，望著卡車前進的那條無盡頭的高速公路，轉身就向著那個方向邁步離去了。
沒有再把目光放在李昂身上的珍妮，熟練地打開了李昂那車的車門，坐了上去。
下一秒，引擎的低吟再次由車身中傳出。
「下次再見。」
說未說完，車子就開走了。而珍妮那祝褔著李昂需要繼續遇上自己解決不了的困難的?阂庑θ萑匀粴埩粼谶@個男人的腦中……
-
那个男人出现的非常突然。
有些疑惑和顾虑展露在李昂的面孔上…他掩饰不住，哪怕只是放在金眸深处也做不到。
竟然遮蔽的如此完美……是我太过于专注眼前的事情忽略了他？还是他刻意的埋藏了气息！？
注视着那个黑人离去的背影……李昂突然有些紧张。
他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ＤＬ？这是个陌生的名字……他确信这个人不曾出现在自己生活的小镇。这个人是谁？珍妮的又一个泰山？……真的只是这么简单么……
他的视线滑向绝尘而去的卡车红色的淡影…
不得不说，意外出现的男人打乱了他的计划……李昂的信心一瞬间有些动摇。
然后他觉得自己像个疑神疑鬼的偏执狂……
许久……他镇定下来……
他站在珍妮的集装货车前面，抬头望着驾驶室的门……
也许事情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握中了……然而时间的流逝不会等他安下心来……他低头看腕上手表的指针……
三点四十五分。
太久了……时间耗费的太久……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但没有仔细思考的机会。
无论如何……还得继续走下去。不能就这么站在这儿……
李昂叹口气，卸掉了所有假意的伪装，忽而感到疲惫，这情绪便充斥在他有些无力的声音里。他抬手向前，按住货车的车体，借由手臂分担身体的沉重。
“辛普森……”他发话，“…我们认识很久了吧。”
-
「別說這些話，李昂。你這樣說，會把我唬怕的。」
?倪h處確定那黑人和珍妮都分別離開後，辛普森才帶著那三個小孩走到李昂的身邊。
「會無事的？對吧？只要你這樣說，我就會相信的了。」
把最小的小孩抱在了自己的懷中，約翰和他的二弟即緊緊地抱著了辛普森的大腿，?堉好奇的眼睛抬頭望著李昂。
「李哥哥你很累嗎？」
-
是的……非常累……
在孩子稚嫩的话语声中李昂的神经松弛下来，身体紧跟着脱力，出离的疲惫…再次吹拂的清风早已失了凉爽，他只觉得阵阵炽热袭来，恰如野火燎原。
但是他转过头去，给了约翰一个宽慰和感激的真切笑容。
然后他回身，注视辛普森。
“…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无法解释清楚的原因……”他想了又想才艰难的开口，“我什么也保证不了……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但是，押上咱们多年的交情，辛普森……”李昂顿了顿，“希望你信任我这次，请求你……请求你的帮助……”
剩下的事情他做不到……唯有他做不到……
莫名的，于他们的行踪，多了一个目击者……但行程却不能停止……
他垂下头颅，郑重其事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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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李昂在辛普森的臉上首次看到了緊皺的眉頭，眼睛也不敢望向李昂。
「但是……我雖然相信你不會是人口販子……但我清楚看到了那車頂飄到馬路上的，全是大額的加元……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李昂！」
「有時，人和人之間的信任，不是可以超越生死和金錢的……」
在一片無知和迷霧之中，二人的交情開始因為那?堬h走的加元而露出裂痕了……
-
如果三条生命的代价，是失掉友情……
李昂看着辛普森脸上凝重的表情，一丝一毫也没有拉下……他真想说点什么，真的……我没有做过啊，辛普森。今天之前我甚至从来没有碰过那些钱……那些染血的钱啊。
……可你敢说，那些罪恶里没有你的分量？
……如果自己怜悯，怎的不早些干预？你是帮凶！
脑中电光石火般的……李昂忆起第一次。那是最深沉的夜中的恶梦，那是鬼魅般的细长影子，透过打开的露台落地窗投射在颤抖的肥胖身躯上，两旁的白色帷幔疯狂的掀动，那是给夜之子奏响的凯歌！他仿佛再次鲜活的看到，那双手是怎样陷入对方脖颈的脂肪下面，轻易寻得脆弱支撑的骨骼……他看见那人眼中的恐惧，映着一轮新月，刺眼又真切，近在咫尺。嘶嘶的哀号，双手双脚奋力的挣扎！……然而夜之子笑了？笑的那么温和……那么残酷……随后他扬起另一只手来，五指并拢，指尖蜷曲锋利！……扯开的咽喉还没有顿悟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起静默，一起定格在冷风里，墙上的影子就象纯净背景下墨染的画作。片刻……影子扭曲了。血柱从亡者脖颈间激射而出……身上阵阵温热，鼻腔中满是咸腥……心里则是激昂满足的兴奋。那是夜晚之人的兴奋……他感同身受……
李昂摇晃了一下，长出一口气。
为什么没象今天这样阻止？……因为他们是无辜的？而那个人有理由死去？？谁有权决定他人的生死！？肖恩吗？？荒谬！！
他应该受到置疑……他甚至不能说服自己……他不敢再去注视辛普森，他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抽痛。
他向后倚靠在货车上……他几乎就要放弃了。
接着……
他不期然的望进了约翰的眼睛里去……纯净无暇的孩童的眼睛……毫不搀杂的透彻。
大约翰看着他，从眼睛的上方，用懵懂的神色……
他们视线相碰。
其后，李昂缓缓的起身……
他们毁了我……极昼不再适合躲藏，亚里西克不再宁静……到此为止了，这结果不能更糟。
“约翰……”他向前走，他让自己避开辛普森的目光，他守住心里最后的防线，他在约翰三兄弟的面前俯低身子，他露出笑容来，早上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温和的把他们送出店门外的，“很抱歉，让你们等了这么久。要吝啬的珍姐姐把货车借给我们很不容易，可我保证值回票价哦～”谎言让他再次感到痛苦，他注视小约翰手里的模型飞机，“猜猜我们去哪？也许飞上天，去坐真正的波音７４７。”小约翰的眼睛里一时间闪亮，孩子低头抚摸手里模型光滑的机体，又兴奋的抬头求证…他转向另一个，“也说不定我们会去航海，远洋的大船有整排的汽笛，你们一起喊都不及它响亮。”小小约翰拍起手来，在辛普森的怀中不安分的蠕动身子。
而李昂……终于面对他多年的朋友。
“赛伯顿机场……”他正色，“……凯文港。”金瞳的深处满是忧伤，表里则什么也看不到，“……或者其他任何远离温哥华的地方。孩子们交给你，保证他们的安全。”他看看辛普森另一只手里拎着的另外一个皮箱，“那些足够你们周旋很久……”那些是大约四十万，“不足之处你多费心吧……我……”
说什么？……我欠你一个答案？等事情过去，我会…………会吗？……能吗？
他顿住，稍稍凝眉，却不再说下去。
“约翰·斯坦利。”他蹲下，执起大约翰的手，“……好好照顾弟弟们，别玩的太疯。”
接着他起身打开车门，“上车。”他简短的说，“希望货车不比卡车难开。”
-
辛普森默默地看著聽著眼前的一切，待孩子們都上了車後，?氖稚辖舆^李昂那黑色的皮箱的他同樣望著了李昂。
低頭看著自己手上那貨車的鎖匙，辛普森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伸出食指在李昂的手心寫上了五個字母︰
「C‧H‧I‧N‧A」
「珍重……」
萬言仍想說出口中，但雙眼卻將說話隨著視線扔到了那公路的盡頭。
這一幕，在沉默之中結束。
離去的車子……
被風吹過發出沙沙聲響的樹……
還有那個將近黃昏的天空……
一瞬間，這一切的一切，在李昂那金色的瞳孔中都變成了黑白。
-
珍重……
李昂默默的目送他们离去,握指成拳……货车扬起一路沙尘，很快在视线可及的远方变成了一个朦胧的点……接着这点再次模糊成一片，模糊了世界，蒙了他的眼……
他仰视长空，尽力维持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片刻，李昂记起了什么，恢复了常态。
抬起的手腕上，机械齿轮的摩擦声在银金色的表盘下面咔嗒作响，这是唯一永不停止的东西……时间。
他像这一路上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凝视指针的交错。
四点整……
“…一个小时十五分钟……”李昂喃喃自语。
这就是他剩下的时间……一个小时十五分钟。而他还有一个漏洞……他还得走下去……为此，他要不惜一切，孤注一掷。
他漠然的凝视脚下的道路……黑色的柏油，黄色的泥土……四野空旷……
没有顺风车能在一个小时之内走完将近三个小时的行程，而他已经离自己的生活足够遥远……他抬起眼帘……
那漏洞……就是自己……现在，他别无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身子向一侧倾斜，对地平线上晃动的影像做最后的道别……然后慢慢踱向公路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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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田绵延数里，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几乎淹没到人的头顶……错综复杂的叶子抽打在身上，象是被生涩的荆棘划过。庄稼的边界紧挨着林场，树木葱郁阴暗。
父亲的面孔突然闪现在眼前……那慈蔼的老家伙一如既往的微笑，用粗糙的大手揉乱他的额发……
杂乱的脚步由慢及快，身影在黄绿色的枝杆间穿梭。
还记得那时父亲有多么愤怒……他不应该那么生气的，再贵重的瓷器也不应该比自己的儿子更重要。况且他道过歉了…那么小的手要在一堆清洁泡沫间抓紧光滑的杯子本来就不容易……他只想帮忙而已。可父亲大发脾气……他还记得那是一个很朴素的淡紫色亚瓷杯，破碎的杯底上用花体字刻着“Ｌ＆Ｌ”……
慢慢的，李昂跑起来，及至飞奔……欣长的叶子在耳边哗啦啦的舞动……
那时我一定吓着他了……桌子和墙壁忽然变的那么高……我哭的那么响亮，听在耳朵里却好像什么在呜鸣……我伸手讨饶哀求原谅，眼睛看见的却是李肖手臂上几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心脏突然剧烈的震动！眼前的景色重叠在一起！远处有鸦雀仓皇的飞翔！是了……是的。他继续跑，疯狂的跑。骨骼拉扯着，扭曲着，迅速的生长和改变形态…血液沸腾了起来，在体内燃烧。燃烧让他觉得愤怒，愤怒促成了咆哮！之后是莫名的兴奋，一如被禁锢的灵魂得到释放。兴奋变成嘶叫！
我答应过他……我保证那是最后一次……我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问他我怎么了？他把我抱的那么紧……我看见两行浊泪从他眼角划下，我看见他哭泣……我像我保证的那样做到了……李肖离去时那么安详。直到今天，父亲……而今我是个背誓者……原谅我……原谅我……
……硕大的黑狼——体形大于普通的北狼小于熊——猛的从田地里窜了出来，金瞳划过，毫不迟疑的扑进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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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足踏进泥土，落叶间的露水从指间渗入，阵阵沁凉……
它奔驰在林间，从一棵树滑向另一棵树。它听见自己从容不迫的呼吸，感受风激起毛发的层层涟漪。
从树木的空隙，它一边奔跑，一边注视绿林倚靠的公路上，一辆重吨位的大型货车在急速前进。黑狼看清楚前后没有什么围绕那货车的威胁后，又默默的陪着它跑了一段，直到前方公路隐约出现岔路的指示牌……它方才扭动身子，掉转方向，朝着一条枝繁叶茂的小径纵越过去，没有再回头。
捷径……穿越南部，直直向北。霍华德自然保护林场之外，翻过爱国者小丘，走亚里希克的后巷……
疾风立地成旋，落叶在周身呈环状飞舞，如夜般漆黑的狼迈开步子，把它们尽数抛在身后。树体在飞速间化作横向的虚影，草叶藤蔓一闪而过。猛然间，有只受惊的野兔腾跃起来撞上它强壮的腿脚，黑狼本能的伸爪扑压，张口咬住！这让它停留了几秒，将猎物囫囵吞下，从清晨便没有进食的肠胃得到慰籍，给了它更多的力气，它再次凝成一束黑色的闪电……
奔跑……不停的奔跑……
内里的灵魂仿佛感到汗水从身体的孔洞间渗过毛皮挥洒开来，蒸腾，冷掉，干涸，循环往复……然而它并没有伸出舌头，只把汗水踩进脚下的泥土。
奔跑……不停的奔跑……
黑色的奔狼在风中驰骋……
……渐渐的……
……似乎城镇就在前方，隐隐约约的传来人声。屋顶披挂着黄昏前的绛紫和赭黄，西落的太阳不服输的挣扎，让所有的一切都拖着长长的影子。
它冲出林子，抖落身上的草杆枯叶，顺着人迹罕至的山丘一跃而下，片刻间，已经游走于阴霾的后街，地上的杂物污渍十分粘脚又让人不快，但它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浅茶色的门内散发出奶油的香甜，它冲过去，速度不减的一头撞进门去！
肉足在大理石地板上打了滑，锋利的爪子在其上刮出深深的划痕，狼体失去重心一路翻滚而过，穿越厅堂，肢体收拢，毛发飞散，地上的器皿散落的一片狼籍……最后……复归人形的李昂，后背重重的撞上了墙壁。
他呻吟一声，好半天都蜷缩身子，透不过气来……
只是一会，他又挣扎起身，扶着墙壁踉跄的扑到“极昼”店门边，伸手去推。锁链轻响。该死！他忘了，自己亲手锁的门。
李昂背靠大门转过身来，视线在屋内移动，回馈的信息好像迟了一拍，他晃晃头，脑海一片混沌，身体象有火在烧，阵阵热浪从头袭到脚，再从脚底翻转上来。
直到他看见悬挂在厅堂的木钟……
４时五十分。
竟比预期的要早……急促的喘息让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心中一阵狂喜。
他顶起身子，从壁柜里随便找些衣服换上，一刻不停，从来时的后门冲了出去。
街上没有多少人，西斜的日光撒在他身上，温暖中带着寒意。许多准备在夜间营业的商铺开始调整招牌和灯箱。对街的尤伦看见他，好像在跟他打着招呼说些什么，但他什么也听不见。
“一片给肖恩……另一片属于李昂……”
回荡在脑海的只剩下这句话，出自咀嚼着鹅黄色烟叶的阴沉男人……闪现在眼前的只剩下一个纤细的影子，那个年纪不算太大的，叫做“叶”的少女……
他需要的是补上漏洞？还是万中有一……这次…就让我不要看见？
抑或两者都有。
他向前跑去，转过几个街区。
眼前的黝黑四方形建筑沉静的默立，斑驳的金属门边上，霓虹闪烁，映亮几个大字……关于那些传递者……他只记得这个地方……
[拉嘎安]……
-
“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不知何时，小叶的身影犹如风一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极昼的楼梯前，她眉头微蹙，疑惑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望着李昂离去的方向。
“两片嫩芽真的是在帮助他嘛……还有其他的打算？毒草想做什么？”
小叶喃喃的念叨着，对毒草的决定也泛起了微微的迷惑，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冲击着她的心性，连思维也混乱起来……
“我竟然没有阻止他的行动，天……会被责怪的，但，真的会允许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小约翰的死亡？”
小叶清澈的眼眸不禁闪过一丝迷茫，也许对于她来说，每件事都只有等到事情发生时才能决定吧，这种绕来绕去的推理终究不是她的强项。
小叶歪着头静默一会，无可奈何向角落的一片阴影挥了挥手，向李昂离开的方向追去。
-
李昂伸手……推开［拉噶安］的大门……
…真的站在这建筑之外时，他竟犹豫了起来，不过最终，他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金属的大门依然是那么冰冷，正如夜晚来临的时候通过另一个人传递给他的感觉一样…［拉噶安］是亚里西克西北方“黑街”上规模最大的一家酒吧，夜夜笙歌，发出很大的噪音，既醒目又扎眼。李昂不明白，那些传递者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死亡之门”的后面，难道不应该是个阴暗僻静的所在？至少不是……这么明目张胆。
…没准他们真的置身法理之外……无所畏惧吧……
他微微凝眉。
宽敞的大厅里早早就坐了不少酒客……尽管还没有到最热闹的时候，已经有蜜酒的甜香弥散开来，迎面还能嗅到呛人的雪茄，烈性威士忌和酸败的汗水发出的味道。其实倒没有多少人在豪饮，也没有几个吞云吐雾的烟鬼，还在路上卖命或正在赶来的杂鱼亦不曾得见，想来这些揉合在一起的气息是早已渗入［拉噶安］每一寸木料的缝隙，成了一种标记。
一切既陌生又熟悉……至少对于白昼之人，应是陌生的吧……
但要找到那张桌子并不难……他试着遵循另一个人的目光扫视，中途有些局促的避开一束束狐疑的目光。
他们在这里吗？视线穿过形形色色的人和还没有来得及放下的桌椅……他们在哪？……那男人，或者那少女……
-
"为什么？"
一道轻柔而清冷的声线传入李昂的脑中，在这喧嚣的酒吧显得反而些许突兀。
小叶背着双手，站在三尺之外打量着对方，她并未继续询问……无论是对自己，对李昂，还是其他，似乎所有的疑惑，都已揉合在这三个字。
“我想我越来越弄不懂这个男人了……”小叶这样想着，叹了口气，等待着李昂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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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的回头，因为力道过猛，金瞳的视线掠了过去。他吃力的扳回，一时间竟感到有些晕眩。
少女站在李昂面前，脸孔一如清晨初见时那般平静，相较之下，自己一定比之前狼狈太多。
可他顾不得多想，甚至没有疑惑西葛的去向。他径自迎上前去。
“叶子……”出口的言语很直接，但努力平复的呼吸依然显得急促，这让他胸口起伏，并停顿了一下，“把另一片给我……”他指的当然不是少女的名字。
［拉噶安］的墙上挂着精巧华美的布谷钟，表面上镀着金漆，坠着烦琐的珠链摆锤，钟面更是施以古典的花纹装饰，显示着它的历史和价值……它跟眼前的一派现代奢糜那么格格不入，其内齿轮旋转撞击的咯哒声更是穿越喧哗，直贯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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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给他会怎样呢……"
小叶不禁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心里却真的有点期待这个选择。
她捏着小小的嫩芽，看着李昂急迫的神情，竟泛起了一丝想要捉弄他的小孩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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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仿佛明白对方的意图，李昂突然间吼了出来！
酒吧里有了瞬间的宁静……许多人把目光投向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李昂的脸上有从未出现过的表情…那温暖的微笑，是今日不见，还是此后皆无呢？……他深拧的双眉和蓬发出愤怒气焰的金瞳都指向眼前的少女！
然则……只是片刻。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长久的沉默后……他低下头去，软弱下来。
再次催动的唇，润满了无奈。“对不起……但请你……把它给……”
咯吱…………当————！！
李昂后退一步，身体莫名的震颤了一下……
……这次打断他的，是老座钟的声音……从那面墙上，钟敲五点，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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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恐，好像做错事情的小孩一样不安的看了看周围，继而定格在李昂身上。
“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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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盛夏时节，“极昼”常常可以迟在七点之前打烊。而现在，时值旧历新年伊止的二月，白昼如此的短暂，夜晚则早早降临……
钟声回荡……最后用象被突然勒住的声音结尾，然后是齿轮复位的吱吱声……
灯光把酒吧内映照的鲜亮，而窗外的天空不觉间正在发生变化……变化恍惚来的迅速……绛紫的晚霞不知是在消散还是沉没，太阳则几乎遮蔽不见，只从浓厚的云层间透过缕缕暗金色的丝线来证明它的存在……
恐惧，清楚的写在李昂的眸子里…
“要来不及了……”他喃喃低语，“把它给我……求你……”
他向四周环顾，一边犹豫的向门口退去，一边哀求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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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个时候，酒吧的大门突然开启了．
一名长发女子走了进来，看起来只是想进来喝杯酒放松一下心情的她对出现在门边，表情惶恐的男子似乎有些诧异，也恰巧在不经意间挡住了男子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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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退走的仓促，对于突然推门进来的长发女人丝毫没有防备，险些和对方撞在一起。
他退后两步，那女人则用不明就里的神态望着他。
“对不起……”他匆忙间只顾的上说句抱歉的话，而那女人挡在了他身前。
……李昂一个时间里往三个方向投注了三种情绪……
他抬头看了那陌生女人一眼，透着急切和焦虑…他回头扫视窗外，残阳迅速消失的余辉搀杂了他的恐惧和不安…他再次迎上面前少女的双眸，那是他最后的恳求和期待……
……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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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方面，秒的新post，就要變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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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紧紧的攥着嫩芽,忐忑不安的看着李昂,但心底的好奇与叛离却终于未让自己递出它....
她略微诧异的看了看突然现身的女子,疑惑的神色愈发浓重了.
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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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挡住了男子的去路,长发女子"呀"了一声,对面前的男子投以抱歉的目光,准备侧身让男子通过.
但男子目光中的急切和焦虑,那种难以掩饰的不安令她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一时怔在原地,看起来不知道怎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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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加插一個幕後分鏡，各位角色當然不會知道。)
「It is the time.」
那男人將酒吧的電線輕輕割斷，在他將仍然發亮的煙蒂踏滅在地的那刻，最後的光茫也被黑暗所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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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妈的！谁他妈把电闸拉了！！”
“嘿！！你往哪儿摸哪！！”
“小子！把你的手规规矩矩在酒杯上放好，离收银机远点！”
……刹那间，黑暗猛的把人们笼罩的严严实实，酒吧中顿时充满了慌乱和唏嘘声，尖叫声，互相推搡跌倒的声音，咒骂声，甚至有些脑子里已经灌满酒精的家伙开始用厚实的啤酒杯敲击桌面，发出更大的噪音表示不满……
然而……
在这层层叠叠，此起彼伏的喧嚣之外，唯有一处，安静的出离。
……这正是站在少女小叶和陌生女子夹角位置的李昂，突然，便如消失了一般……声响……气息……统统掩藏不见……但他并没有移动分毫，他只是站在那儿……
他静止不动，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失去神采，没有活力。
窗外的街道，在不约而同点亮的路灯照耀下，依然披挂上灰色朦胧的晚装。夜幕……生生将太阳吞下腹去，而本来碍于昼的光线始终模糊着的月色则缓缓揭开了面纱，渐渐清晰明亮了起来……淡淡的月光透过拉噶安的窗棂，不期然的……挥洒在距离最近的那人身上……
脉动，开始潮涌……
他的周身在黑暗中，竟似发出一晕微光，接着光芒吸附在表里，继而向内吞噬。
……黑发恍若被轻风微微托动，起初这变化细小难辩，随后就象熟宣上摊开的水渍！黑色迅速衰变……淡化……不断的褪去……从深褐到赭石到土黄到浅金……及至纯净的银白……
然后他垂在身侧的两臂动了动，手指试探性的开合了几下，脸上似乎露出某种满意的表情。
最后……猛然抬起的双眸突然打破了禁锢，一袭异色浸染金黄，从黑色瞳仁的内里蓬发开来，瞬间，眼睛的颜色化为湛蓝！
黑暗中他站在那里……站在两个女人中间……同一个人散发着完全不同的气焰。这已经不再是白昼的李昂，夜晚之人在属于自己的时间里醒来，这是肖恩……垂顺的白发，冷峻的面孔和清澈冰凉的蓝眸……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浅笑，任何人看着却不会同乐……他的面色随意而温和，又充满寒意……他用对一切意料之中的坦然神色，凝视面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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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里早已知道李昂的异能，但亲历的感受却依然震撼人心。
小叶瞪大了眼睛，借助着微光，目不转睛的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画面。
“会发生什么事情呢，真令人期待呀……”
略微的不安很快被好奇的浪潮冲刷殆尽，此刻的小叶竟已完全忘却了自己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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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乍然袭来,酒吧中一片嘈杂声起,顿时混乱不堪.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摩擦,女子理智地选择保持原位不动.
女性特有的直觉也告诉她,自己前方那一处,那个男子所在的位置,那唯一在
喧闹中安静的例外,有什么正在黑暗的外套下静静改变.
而目前要做的,只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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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砼R之時的一瞬間，各人視網膜中的細胞在光暗變化?淼萌绱送蝗恢畷r，大量的神經遞質進後著劇烈的交換，接收，然後再次釋出。
到各人在下一秒開始習慣這黑暗之時，才發覺，微弱的街燈以及月色為各人的身軀都描繪出了一個模糊的輪廓，為眾人的面孔戴上了黑暗的臉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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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内的躁动持续着，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如果没有嘈杂的声源作陪，这些形态各异的轮廓看上去还真象是鬼魅。
依然是那个靠近门口的角落，三人各自站在最初的位置上，谁也没有妄动。
……蓝眸向一侧扫视，掠过站在门边的女子，随即视线回转向面对着的小叶……
尽管黑暗中各人的面孔都看不真切，肖恩双瞳中散发出来的神色却是犀利慑人而冷感的……那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仿佛能直接穿透肌理削刮骨肉。加上他的身形比对方高出不少，更无形间增加了某种压迫感。他的整个人澎湃着一种危险的气息…就好象一柄绷紧了的弓弦，循势待发。
然后他突然开口，打破了三人间的寂静。
他的语气异常平静，平静而冰冷，冰冷而不含感情……室内仿佛一时间产生了温度骤降的错觉，呵气成霜。
声音并不高亢，却在喧嚣中达成了难以忽视的穿透力。
“毒草使用了新人…”他盯着小叶，“不太像他的作风是吗？”
结尾竟然是个疑问句……话语里带着一丝嘲弄和并不明确的指向，很难说他是在询问对方的意见还是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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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但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解……”
小叶此时似乎已经回复了冷静，神色渐渐平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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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要做扼杀者的代言人未免还太嫩。”
肖恩平静的再度开口，很自然的接住对方的语尾。他的眼睛眯起来，神色中添了些兴味和审视。他甚至还对她微笑……黑暗中看不到实质的表情，但是很容易就能感觉的到……因为被给予者，往往笑不出来。
“眼睛总是比它的主人更诚实。”他补充道，对自己的结论做了解释。而他做这些的时候，双眸很直接的逼视着对方。
再持续那么一会，被盯着看的人可能就会觉得不自在……但他没给少女这机会，也没有让对方开口对他的说辞做辩护。
肖恩的视线下移，停留在小叶攥起的手上。
“喂……”他微微一侧头，很和气的招呼，“那个…”她很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既然不肯给他，不知能不能给我？”
依然是疑问的语气结尾，伴随动作是向前伸起的手臂，摊开的手掌…还有……他的注视和他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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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不给你,对我来说都是未知的结局...." 小叶将嫩芽递给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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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绿色的嫩芽，散发着草叶的清香，看上去无辜无害又无助的静静躺在肖恩掌中……
他慢慢的把手撤回，小心的托着它，放在眼前观察。
“他无论如何也要吃这种毒草？“这是假意疑惑的轻松语气……“为了什么？老天晓得，难吃的要命～”……接着……他猛的抬眼望回小叶，神情狡猾而冷酷。他缓缓的接着说，“……担心我知道他在“三叉戟”路口…”他笑起来……不知是不是故意停顿了一下……突然逐渐加重了口气，“…让车子笔直的向前开？”他娓娓道来，越说越快…“三点二十五分准时在傻笑的农夫招牌下面扮演泰山？让珍妮开走自己的车继续制造假象，干扰我的判断？把孩子交给歌手带走？赛伯顿机场，或是凯文港？之后再象只苯狗一样跑回来……问你要这毒草……”
他一气呵成的说完…说完这些李昂费劲心机做出的努力和挣扎，说完这些在嫩芽的效力下发生在他沉睡的三小时中的所有事情，说完这些他根本不应该知晓的细节……那湛蓝色的双眸放肆的闪耀着邪恶的寒光……
“就李昂来说，”最后他抬起眉毛，轻描淡写的评价，“干的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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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一直隐在黑暗里,静静听着面前的两人旁若无人般的对话.
除了细微的呼吸声,她安静得便如同酒吧中的一件摆设.
而当肖恩轻易地道出李昂所有的苦心安排之后,她淡淡地扬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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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色的掩護之下，整個酒吧莫明地被一片安靜的氣氛所包圍。沒有人因為風暴中心三人的舉動與變化而尖叫，但卻也沒有人哼出一聲。
四周聽到的就只有安靜得難以想像的平和呼吸聲。
就連肖恩的內心與殺意也有如春風吹過的煙霞，風過不留痕……
一切都冷靜得出奇，安靜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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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应该给他点奖励？”沉默了片刻，肖恩饶有兴味的说。
他的眼睛看看小叶，又看了看站在另一边的陌生女子……是的，他看了看那陌生女子。
“也许我该把它吃掉……尽管真的很难吃。仁慈点说，就为让他事到临头的时候可以把眼睛闭的紧紧的…”他举起托着嫩芽的手掌，“毕竟我们不同，他可以选择无梦的睡眠……换个角度讲，你是做了件善事。”他盯着小叶…盯着她，嘴角微微扬起…你立刻就可以感觉到，这是他最后一次在她面前保持笑意。
“…可我转念一想……”笑容果然消失了，随同消失的还有声音里的轻松感…他慢慢的五指合拢，嫩芽裹进拳中，“…那样该有多无趣呢？”拳头开始紧紧的攒动…揉烂的叶片和绿色的汁液顺着指缝渗将出来，滴落在地板上。
本已绷紧的气氛终于在宁静的表象下膨胀起来…
“毒草…”他恶狠狠的吐出两个字，绝不会有人产生指代上的误解，“他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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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知道毒草的位置，他是独立的个体。但为什么……你会记得李昂的行动呢？嫩芽没有效果么？" 小叶不解的问道。
无疑，此时的肖恩是如此的危险，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再次投向身边的阴影，事实上什么也看不到，但她明白，自己的镇定完全来自于那没有任何理由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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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你们对我了解多少？”
完全的嘲弄的语气，带着恶意的责备。
“你们的资料里关于我的部分是怎么写的？一人沉睡，一人作祟？”
肖恩微微昂起头来，面上有漠然的不屑。
“…毒草确实可以让人睡着……但不能阻止人做梦！”他冷冷的说，“李昂觉得我就是他的噩梦，但他不知道，白昼之于夜晚，也不过是一场梦境。哼，施加在睡眠上的助益会有什么效果？睡的越沉，看的反而越清楚。我该感谢你们吗？”
“不要想当然的以为，透过对方来看就一定是用眼睛。”
他抛下这句话，突然移动了起来……他向前走，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经过小叶身边的时候，就象一座散发着白色恐怖气氛的冰山。而他没有侧目，之后更没有回头。在黑暗的室内，他旁若无人的径自前行，拉噶安的酒客们则自动的为他让出一条路来……他继续走，在一排排桌椅间穿行，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最后他停留在一张桌子前面，桌面这样看上去就是个平滑的黑灰色大圆盘，其上没有任何突起。
…四方形的烟盒和小半杯威士忌既不在这里，毒草自然不会出现。
肖恩盯着空着的椅子看了看，反身坐在上面，双手交搭搁在桌上。
“是谁导的这出戏？”半晌，他猛的抬眼，蓝眸的视线仿佛两把利剑，透过人群直刺入小叶的后背，“你？…还是毒草？”他纹丝不动，“…既然你们坏了规矩，我也会破个例。三只小羊交给了李昂，肖恩要求一个解释！”
……肖恩从来不问为什么，只是接受，然后去做？……哼……现在，他问了。
只是說話剛出口之時，口吻就變得平靜得有如閒話家常一般。輕視、侮辱的意思在心臟剛生出?碇畷r，激動的情緒就被突然抺去了。一切肖恩在夜間所帶?淼臍鈩菖c衝動都莫明地被吸走，剩下的就只有當初酒吧的平靜……
利劍般的目光刺出之時，殺氣彷?肪捅惶咨狭藙η省…
一切都是那麼的平靜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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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定需要眼睛来看么……”
小叶似有所感，闭上了眼睛，体会着这句话的涵义，是的，那道尖锐的目光如利剑般的刺来，犹如脑海中亲眼所见的真实。
但她却不知道肖恩是真的被激怒，还是随时都处于这种一触即发的个性？
如水流般柔和的眼神凝望着肖恩，小叶笑了，笑容荡漾开去，照亮周围的沉寂。
“是的，我坏了规矩，却与毒草无关……肖恩要求一个解释？小叶也需要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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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人听言，双眼微微的眯了起来……
“很好。”他冷冷的回击，“你怎样解释将直接决定我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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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要颠倒哩，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先给你半个解释。"
小叶俨然已完全回复自己的神识，并没有在意肖恩如刺的目光，反而向他走近了一步。
“都说肖恩无情而冷酷，却为何这般容易激怒呢？作为一个出色的杀手，应该时刻保持冷静……”
小叶稍微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片异彩，继续道。
“那么，你——肖恩，只是单纯无理智的嗜血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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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沉默了。
这沉默其实非常的短暂，但感觉起来却又好象很漫长。
接下来，当你无法保持笑容，你会知道，他笑了…本来他已经不会再对你微笑，但你得到了……
仅只是一个瞬间，在那双淬满冰霜的蓝眼睛里，能够表于形的一切情感迅速而无声的褪了下去……
他仿佛突然消失了！？
事实上，他还坐在那里……消失的，只是从刚才起就一直萦绕在他周围的那些锋芒…不断针对着小叶，甚至所有人的暴戾之气…以及他本身散发出来的邪恶味道……
他彻底的归于黑暗，或者说，他就是黑暗本身。
空洞而空白的内质，让他的气息似乎隐而无形。
他再次望向她…这一次……眸子里竟只是一泓匪夷所思的湛蓝……
“一个不错的新人……”他开口，全然不同的语气…“比起毒草，你没有那么乏味……”听上去，他好象终于接受了某些安排，并且感到有趣……
无情而冷酷？这样的形容太过单纯了…作为一个杀手，时刻保持冷静？传递者，猜猜看……你真的激怒了他吗？
这才是真正的肖恩……带着不寒而栗的无视感的夜之子……
“要我证明给你看吗？”他用一贯的疑问的词句回答了她的问题，再没有任何的装腔作势。
理解看看，小叶……还有，小心的回答问题。
现在……肖恩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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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证明什么呢？我只是想知道真实的你……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只需要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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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期待一个怎样的答案？”他垂下眼帘，“做这些又意义何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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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无须被别人的说法牵制。"小叶的神色开始认真起来。
“现在还不到告诉你的最佳时刻，而小叶亦不会影响肖恩的行动。”说罢转身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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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他静止不动，又突然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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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问题嘛？”
小叶转过身，明亮的眼眸凝视着肖恩，脸色清冷……细看却似乎能感应到那一丝的笑意。
究竟在想什么呢？突然，小叶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不知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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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抬起头来。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似乎比刚才郑重了些……他和小叶四目相对……他顿了顿…这一个微妙的变化几乎让对方产生一种错觉，似乎有什么话他没有直接的说出来。
他跟着望向一侧，话说出口变成了他语。
“你坏了规矩，而追踪和猎捕是前后关系。既然不单纯，就需要周期。”他站起来，悠然的把双手藏进裤兜，“这还不是个任务……你打算告诉我三只小羊摆上餐桌的原因？还是重新给他们标个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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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021 [今晚不回了，占位，摸摸小狼，匿～]
Von呢？怎么还不出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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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感受到了属于谈话一方的少女似乎无意间扫向此边的视线,一直安静作
旁听状的女子抿了抿唇,尽管可能无法被发现,但还是冲少女报以友好的微笑,
并顺手将顽皮跑出来稍稍遮盖住眼睛的浏海往耳后别了别.
然后漫不经心地旋转了下因为长期站立不动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脚踝,继续……
驻足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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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心里燃起一丝淡淡的温暖，也回了一个微笑，又面向肖恩。
“现在暂时不想对你透漏什么，你只管按自己的想法去行动，但需要给你一个忠告……”
“不要滥用异能伤害无辜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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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告？”肖恩淡淡的扬眉，“谁的？…从传讯人处来的忠告倒还是第一次。还是说，这单纯只代表你个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凝视着她。
……此时蓝色眼睛里的目光并不犀利，只是通透而深邃，且没有包含从他处显露出的任何明确信息……
“哪些又是无辜的生命？”他不再看她，“李昂觉得三只小羊是无辜的……三只小羊在你们的名单之外吗？”他垂下眼帘，无声的笑笑，气氛随之稍稍一绷。
右手从口袋中伸出来，食指和中指下意识的轻敲了两下桌面……随后拇指加入进来，三根指头发力一撑，肖恩顺势正过身子，迎着少女的方向，先一步的走向门口。
经过她身边时，他骤停侧目，在她耳边轻语。
“不觉得有趣吗？谈论无辜者……你，和我？”
接着他走过去，伸手推开拉噶安的大门。
生涩的金属合叶发出尖锐的呀吱声，亚里西克的天空已是一片深蓝，星星还没有多明亮，晕黄的街灯便把夜晚切割成一段一段的阴影。
“每只小羊三百万…”他最后平静的把话抛出去，“同不同意，猎物都已经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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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闭上眼睛，轻忽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耸耸肩，作了个请便的手势，找了张桌子坐下便不再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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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的大门被男子打开，带起几缕不经意的晚风，女子微微眯了眯眼，压抑
住喉口低低地叹息，但仍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站立在夜色中，与映着街灯
昏黄的黑暗显得相得益彰的男子。
然后慢慢踱到吧台前面，坐了下来，轻声道：“给我一杯果汁。”
（某只终于也可以移动了，真不容易）
-
门在身后缓缓的合上……
由外界探入酒吧内部的光亮形成的夹角也慢慢变窄，连带包裹其中的那一线彰显出形态的景物——走向吧台的陌生女子，坐在桌边的小叶，各种姿态活动起来的酒客，桌椅杯盏——尽数吞没在门扉之内……
……肖恩头也不回的没入已然开始浓重的夜色……
………………
…………
……
————————————［极昼］——————————————
尤伦一边咒骂着“活见鬼的！”，一边粗鲁的拉下自家店面的活动拉门。
往常这个时候，亚里西克大街还不会这么萧条，至少会有几间超市或者小诊所以及象他这样的配件－修理铺在营业。可是活见鬼的，今晚街灯坏的还真是莫名其妙……后巷不象白天那么太平，行人踪影全无，行商者自然只有回家看球赛或者睡觉的份儿。
他锁上门，吃力的爬进自己那辆油漆剥落的二手车，刚要转动钥匙，忽然听见对面洋果子店的门上传来金属锁链碰撞的声音。
“……李昂？是你吗？”尤伦警觉起来，边大声喝问边打开储物箱翻找电筒。该死的……不要有什么小贼趁乱盗窃才好。
等他拧亮电筒照过去，那个人已经迈进了门。
“是你吗？”他眯着眼睛观察，再次喊道。
“是……”门内传来一个声音。
……听上去是李昂没错。
尤伦松了口气，关掉电筒，继续发动车子……极昼的灯怎么没亮？……他又下意识的扫了一眼。“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你之前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没事吧？”不知怎的，他还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也许是李昂说话的语气……
“我很好，尤伦。早点回家，路上小心。”
他听见了李昂温和的叮嘱声。沉默了一会，尤伦扁嘴扬眉耸耸肩，向屋子摆摆手，汽车拖着浅灰色的尾气驶出了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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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起的窗帘一角动了动，望向外面的蓝眸从窗口消失了……
肖恩回转身，视线在屋里扫过……他没有开灯，月光投射进来，给所有的东西打上一个光感的轮廓。他可以分辨的出地面散落的那些凌乱的物什，仿佛在诉说着白昼之时曾发生的那些不寻常的事情……
他开始在屋内游走，在那些杂物间穿行……面孔上是没有特别指向，但有些严峻的表情，耳边听到的则只有未关紧的水喉和墙上的挂钟交织在一起有节奏的滴答声……这让室内显得更加静谧。
……从内心深处，开始有些杂音搀杂上来……好象金属相互摩擦的轻啸，在他的脑海勾勒出一个形体……称为“叶”的少女，嘴唇上下开合……声音回响……愈加清晰……
“那么……你……”
他面向“极昼”的东南角直行，脚下踱步的悠然开始加快速度……
“你……肖恩……”
锁链轻响……白昼之人亲手上的锁，他轻易就拧断了其中一环……现在断开的锁链正握在他的左手掌中，从指间垂下，微微晃动……眉宇间浅皱，手指颤了一下收紧了。
“……你只是单纯无理智的嗜血吗？……恩？”
瞬间绷紧的胳膊突然抬起，扬手一抛！锁链借力猛扑向靠在一侧墙上的一排橱窗，安全玻璃爆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多边形的碎片四散开来，内部的架子横七竖八的应声倒下！
……那些声音……消失了……
……角落里，肖恩站住……空气变的僵硬……也许是一种扭曲压抑的愤懑……他攥紧双拳站在原地，湛蓝的眼睛里除了森然凌厉的寒光，竟然……还有那么一丝不可思议的异色？
…………
悲怆吗……
……他低下头，调整了一下呼吸，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再挣开，湛蓝依然是一泓匪夷所思……他再次平静下来，所有的情感跟着消失了……
眼前的屋顶上，悬挂着一架伸缩式的木梯，他抬手抓住拉下来。梯子的终点连接的，是二层阁楼四方形的木门。
他没有急着上去，而是默默走到一片狼籍的橱窗前蹲下，伸手挥开遍地的碎玻璃，从里面捡出几袋包装完整的糖果——蒙特利尔的产物，上面印着傻笑的农夫——他撕开袋子，取出一颗放进嘴里。
“没有地方摆糕点了，李昂……”他自言自语的开口，故意带着有些不无遗憾的宣言，“不过反正，以后也用不着了。”嘴里的糖果是浓郁的玉米味道，他放在牙齿间咬碎，站起身来走回去，“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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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的小门向上抬起，白发的夜之人攀了进去。
这间阁楼阴暗而陈旧，十几个平方的大小，一个角落堆满一箱箱杂物，散发出年代久远的霉味，正中央放置着一张低矮小单桌（就是早上起来在床上躺着用餐的那种床桌）。除此之外，四壁徒然。由于经常进出，活动范围内倒是没有多少灰尘。室顶不高，需要稍微欠身才能立起来。
肖恩走向身边的一面墙壁，木头铺就的表面上有一道不太容易注意到的缝隙跟一个隐藏的拉环。他掀动拉环，契合的木头发出吱呀声，象开窗户一样的打开了……与此同时，他缓缓闭上眼睛，像白日里李昂给珍妮打电话时对他做过的那样……
仿佛剥开的树皮，打开的木板内部是原白色的软木，非常平整。而其上却被划分为两部分：左边是一张黑色的板纸，固定在墙上，纸的上面又固定着一张张大大小小的照片，有的是生活照，有的是画像，有的是呆板的一寸证件照。这些照片被分成上下两栏，上面的那些用鲜艳的红色荧光笔划出的线串联着，个别的几张一角写着“九”……下面的那些大概只有三五张的光景，用相对比较低调的蓝色荧光笔相连。
肖恩的手指拂动上去……
红线部分的第一张照片，一个严肃而苛刻的面孔……那是他第一次的目标……
手指向右边滑动，先后略过好几个人，停留在一张圆滚滚的脸上，那个人一脸纯粹官方的微笑，长了个醒目的双下巴……这是跟传讯者接触的最初的点……他想起那个夜晚，自己带着这个人的一根手指和本来负责这件事的杀手的死讯找到“毒草”……此后，他们开始建立合作关系。
指尖下滑，现在红线人被抛弃了，他在蓝线里搜索……最后停留在一个角色身上……瘦崤的颧骨，薄嘴唇，黑眼睛，比较平坦的东方人的脸……他抬起眉毛。
……这些人都已经死去……只是死法不同。有的人下了地狱……有的人……
指头还按在那张照片上，蓝色的笔在一角留着早已干涸的字迹……“九”。
肖恩抬起手来，把整张纸从墙上揭下，在脚下揉成一团，所有的照片都被纸团吞没了。
他挣开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微光下的阁楼格外清晰。
木墙的右半部分挂着一张地图，上面画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坐标和一颗颗醒目的星星，都是红笔的杰作。星星们基本都集中在一个区域，呈扇形散开。
他伸手扯下地图，跟地上的黑色纸团包裹在一起……纸团变大了。
现在墙上空空如也，只剩下固定用的图钉留下的孔洞。
“别好奇……”肖恩转过身，向那些乱七八糟的纸箱走去，“我信不过你，很明显……为你好，我也没必要冒险。”他知道，李昂在听。
打开一只白色的纸箱，他从里面取出两样东西。一台十二寸的笔记本电脑和一本红色的塑料档案夹。回转身盘坐在矮桌前的地上，笔记本电脑摆在桌上，档案夹丢在脚边。
电脑开机的当口，他倒空了一个袋子里最后一颗糖块，动手拆开另一袋。
电脑插上无线网络接收器，他安装上一个私人的程序，输入密码。屏幕上展开一个通讯界面，右侧代表自己和别的什么人的头像都是一个无面的人形，背后是深沉黑夜般的暗色背景。这个程序施加了安全防护，凌驾在主线网络之外。
肖恩想了想，打上一个词，发送了出去。
“……复活……”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黑色头像的彼端没有丝毫的回应。
又一袋糖果被倒空了，傻笑农夫的脸扭曲起来落到一边。新的一袋打开，新的一颗糖被咬碎。
屏幕上的窗口震动了一下。
肖恩停止咀嚼。
一行字出现了。
他的嘴角细微的上扬，眼睛眯起来。
“……我已经死了……”对方说。
“还会死的更彻底。”肖恩回复。
“为什么叫醒死人？”
“为了蒸发的代价，你还不能安息。”
“你又开了天价？”这句话回应的有些迟。
“是。”回答的也有些迟。
“哪一个？”
“三个。”
“……不可能。”
“明天晚上到你处，给我协助，然后死回去。”
咔哒！肖恩扣上电脑屏幕，直接拔掉了接收器……
“…现在该你了……”沉默了一会，他自语，打开手边的档案夹……
————————————＊＊＊——————————————————
李肖的档案分成三份，用一根粗糙的麻绳捆扎着。
“看吧。”肖恩淡淡的说，解开绳结，翻开有些脆的纸页。这些档案他已经看了多次，另一个人，从来就没有碰过。他要他知道内容，必须知道。“看吧，”他重申，“这会是你最后一次看见了。我们最好都知情。”
…………
阅读……消耗了剩下的大半个晚上……直到楼下的挂钟拖着长音敲响了午夜两点的鸣叫，肖恩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臂膀和腿脚。
他把电脑和档案和墙边的纸团统统带到楼下。
壁炉里生起一把火，二月的午夜变的有些沉闷。火苗窜起来之前，他换了一身衣服——灰黑色的磨白牛仔长裤，松垮的水洗布衬衣，外面罩件深棕色软皮防风夹克——然后开始动手收拾一个帆布的旅行包。……护照……电脑……一堆糖果……
火焰旺盛起来，劈啪作响。
他走过去……最先抛进去的是那个大纸团，然后是一页页的档案……火焰变幻作橙黄的颜色，跳动着，把它们吞了下去焚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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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时间算的很准。
极昼后街的一间储藏室，实际上是个简易的车库。现在车库门上被雨水浸的锈迹斑斑有一段时间没有打开过的锁被打开了……肖恩站在一辆机车旁，手里的旅行包扔在后座的铁架上用皮绳捆好，伸手扫拂一下机车上的灰尘。
这是一辆七、八十年代形态的哈雷，后来经过定制和改装，外观看上去阴沉而内敛，大号的零件粗犷结实，金属是黑色烤漆和螺纹钢，静止不动的时候氛围象是块岩石。
他跨上去，戴上风镜和手套，踢开金属支架。
“天亮的时候，我会停在机场附近的一家汽车旅馆。给你半天的时间调整状态。”他沉声告诉另外一个灵魂，“买下午的机票。别想着拒绝，你还有机会……你清楚目的地是哪里吧。”
摊开右手，他闭上眼睛，左手的食指顺着歌手曾经划过的痕迹重复了一遍。
……Ｃ·Ｈ·Ｉ·Ｎ·Ａ……
发动机轮转起来，发出嗒嗒嗒马蹄样的声音……紧接着哈雷特有的轰鸣声响起，肖恩掉转方向，车轮空转了一下扒紧地面，机车几分钟后开上公路，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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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甚麼想繼續的？若沒有的話，我會直接跳至李昂到達河北附近的機場落了機這幕，才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