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主题: 【团报记录】【已完结】【群投票团】第一章:恶兆  (阅读 8620 次)

副标题: 测试团。

离线 Cadmium

  • 又懶又拖
  • 版主
  • *
  • 帖子数: 1988
  • 苹果币: 10
  • "Mein Führer...! I can walk!!"
引述: 规则:
1.本团所用背景为Earthdawn,因为GM不喜欢Step系统所以进行了极大的修改。
2.本楼内容略去了所有掷骰记录以及除第零回以外的投票结果。
3.虽然战报上已经看不出来了,但平票时的结果是由白色惧魔QB决定的。
4.由于本团文字量极大,更新状况将极不稳定。


离线 Cadmium

  • 又懶又拖
  • 版主
  • *
  • 帖子数: 1988
  • 苹果币: 10
  • "Mein Führer...! I can walk!!"
随意的第零回
« 回帖 #1 于: 2021-05-26, 周三 03:02:10 »
劇透 -   :


引用
雇佣兵
>学者
闲杂人等



引用
索洛尔王国
锡拉帝国
伊奥珀斯
>西方王国
血林



引用
元素师
>下界术士
>幻术师

巫师
剑术师
盗贼
弓手
斥候

离线 Cadmium

  • 又懶又拖
  • 版主
  • *
  • 帖子数: 1988
  • 苹果币: 10
  • "Mein Führer...! I can walk!!"
艰难的第一回
« 回帖 #2 于: 2021-05-26, 周三 03:05:21 »
——————第一回———————
::::风声
劇透 -   :

你自西方的精灵王国而来,顺着某几任女王走过的道路去往了血林,但心中丝毫不感到愉快。

实际上,你认识的人里面没有几个喜欢去巴尔塞夫北边的那片苍翠的林子。纵使枝叶繁茂,精通魔法的你却能从那些看似翠绿无边的美丽植物之中窥见一丝血光。你不想去,但这是礼节的一部分。你痛恨它,却难以推辞。

此番出行你一个卫兵之类的人都没带,甚至没有同行的伙伴。停留数日后,你终于得以从那些假笑和时不时在你脑子响起的对血液的渴求之声之中解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女王的宫廷。东行一段时间之后,你来到了锡萨山脉的脚下,多年之前这里有一个叫作锡萨的矮人王国,你对巴尔塞夫的近况并不熟悉,也不想关心那些小矮人又做了什么。你记得这个地方的唯一理由是天灾的先兆在几个世纪前于此处显现,宛若地震之前的乱象一般引起了人们的恐惧。当然,此后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恐怖能够形容的了。就连你自己也才刚刚从避难所里出来不久——几十年,于你们这种族而言不过是弹指的一瞬间。

感谢激情的佑护,锡萨山脉已经不像当年那样荒凉,至少你在山脚下找到了个落脚的村落。唯一让你担心的事情就是这里的居民。你害怕他们,他们也害怕你。这种隔阂感已经伴随多数人存在了好多年,几乎要刻进血脉之中。村落,特别是鲜有人至的小村子,往往并不信任外地人。

你不需要信任,反正你只是在这附近停留几日的过客。你自我安慰似的想着,指望在这条还算交通干道的路旁出现的村子相对包容一点,至少给你个住的地方。当你真正看到在傍晚的暮色之中摇曳不停的火光时,你松了口气。这里好歹还算热闹,过路人应该不少,说不定你还能(用钱)找到同路的旅行者。

你匆匆踏进村子的边缘,沿着被磨得光溜溜的石板路来到了聚居处的中心广场。这里有些建筑可能是属于治安官之类的管理者的,最吵闹的则无疑是旅店。你踏上台阶时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贴在灰色墙面上的纸片,它们相互覆盖,最上面的刚刚贴上去不久,而下面的那些已经泛黄破碎,难以认清当年的字迹。

公告……公告……讣告……你的目光在纸面上游移,终于惊喜地看到了一条还算新的广告。有人在寻求魔法师同行,打算翻过锡萨山脉。如果你能够隐藏起自己下界术士的身份的话,说不定能插一脚进去。毕竟,自己一个人赶路实在太过危险。

你费劲地揭下那张羊皮纸,把它折了两折塞进口袋,而后接着朝三级台阶之上的旅店大门走去。原本被广告遮盖住的下面一张纸得以重见天日,是张通缉令,上面画了个面色惨白的黑发蓝眼的精灵的面孔,甚至没有名字。你吹了声口哨抱怨这地方的执法效率,上面的字句只是在你的眼前飘忽了一下,并没有进脑子里去。

你走进门动作麻利地付清了在这暂住几天会带来的花费,兜里剩下的钢镚儿并不多,你出门时也没带太多东西,行走在外还是省着点花比较好。老板坐在桌旁磨着手中的玻璃片,他不情愿地抬起头应付起你的手续流程。你靠在台边用指节敲击木头桌面,发出一声声笃笃闷响,眼睛则闲不住地四处乱晃。一楼的人并不多,你没看到那些平日里很难见到的种族,最常见的还是或喝酒或打牌的人类和矮人。

你收回目光,将几枚不多不少的货币再次推给了老板,对方对这点小费似乎是司空见惯。见他喝水一般自然而流畅地收下了你的钱,你便倾身去问:“这儿最近生意如何?”

“和平日没啥两样,”他想了想又补充起来。“小地方哩,能有啥看头?来往的多是些路人,不过路过这里的商队似乎比往年要多那么一丁点。”

你挠挠头,感觉自己被卷进了一堆心怀鬼胎的人里。“新面孔?”

“我记性好着呢,” 他瞪了你一眼。“是这样的,多的都是新面孔,他们在这一般只停留一夜,然后就会翻过锡萨山脉往更东边儿去。”

“那,外面那通缉令……”你越发感到古怪,但没有几分对自己也是心怀鬼胎的人之一的自觉。事实上,你正是听闻这附近在历史上的故事才来到了这里。据说锡萨山脉北方遗留有什么天灾之前的文物,这才是真正吸引你的地方。

“那个啊,那家伙现在还没抓到呢,大抵是跑了吧。”

“什么罪?”

老板耸耸肩,“谋杀嫌疑。那个精灵雇了好些人一起去了东边,但是嘛,他们都没再回来。有人在几周之后发现了一部分人的尸体,都被割了喉放干净了血。他们的雇主倒是从此不见了踪影。”

你想起自己的计划,不禁有点心虚。还好刚刚没有急着问那种事情。你把折起来的广告展开铺平后放到了桌面上,“这些人还在这吗?我需要打个短工挣点零钱。”

老板瞟向纸片。“噢,在的。他们这会儿可能在村里的铁匠铺呢。”

你犹豫了下,然后再度掏出一枚银币递去。“劳驾,”你的脸上浮现出了真挚的担忧表情。“您知道那家伙雇人时用的是什么理由吗?我担心之后路上碰上他。我可不想和有谋杀嫌疑的人同路。”

老板慢条斯理地掂量着你那枚货币的重量,用指尖在边缘摩挲了半天之后缓缓开口,“我想起来了,他之前也是在这儿和那些倒霉蛋商讨的那些事情。他说——是去开矿的。那精灵出示了些矿脉勘探方面的证明文书,说这山的背面发现了地元素,去晚了就没了。当然咯,他开的价也不低,只可惜那些被他雇走的人无福消受。”

你没听说过还有这等事情,不过你本身也对巴尔塞夫的矿产资源不怎么熟悉,说不定是真的?不论如何,之后路上都得小心一点。

匆匆道谢之后,你离开了旅店步入外面的黑暗之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四处的房屋中透出的光线驱散了不少街道上的阴影。你离开常有行人路过的主道在一棵树下的影子边停下脚步,片刻之后一团由影子组成的模糊人形从你脚下的阴影中跃起,看起来就像一个面容隐藏在兜帽之下的授名者,但你怀疑厚重的烟灰色布料之下其实什么都没有。精魂仅仅只是显形了一瞬,紧接着就从物质界消散身形回到了星界。这沉默的同伴大约能停留两三个小时。

没等你想好要去哪里看看,这条村间小路的另一头,也就是你来时的方向,传来了马蹄声。

或许是因为从小养成的谨慎习惯,你几乎是在听见马蹄声的同时后撤一步回到了树后半跪下来隐藏起自己的身形,幻术让你融入了昏暗的大环境之中。

这条路应该很少有人经过才对,是谁在这个时候过来?而且听马蹄声的节奏,来者并没有减速的意思。

蹄声越来越近,叩击地面的急促动静惊出了几只逃窜的小动物。

你眯起眼,视线尽头出现了一匹额头上有一撮白毛的黑马。不到十秒之后那匹马就奔到了你的眼前,俯身骑在马上的是个披着带兜帽斗篷的高个影子,一缕苍白的头发从里面滑出,从你面前闪了过去。但你没有注意那个人的面孔,因为有别的东西吸引了你的目光。

骑手的身侧挂了一把暗银色的细剑,你的星界感知让你窥见层层脉路从物品的范式之中飞出连入了骑手的本质之中。毫无疑问,那并非什么凡俗物品。除此之外,银色剑柄上的紫色石头在星界迸发出的银丝相互缠绕成了数十只白色飞鸟,它们围绕着范式的中心——一个闪动雷光的气旋不断旋转翻飞。

你下意识捂住一只眼睛将视觉转向马上的那个人,他的范式萦绕着和你类似的氛围,可能同样是幻术师或者……下界术士,但细看之下有几片猩红色的图案镶嵌其上。血护符?

马上的那人忽然疑惑地转过头看了眼你的方向,你差点被这个动作吓一跳。好在对方并没有识破你的伪装。那是个长着典型精灵脸的家伙,眼睛在低照明度的环境中几乎是白色的,只有在某些角度才会反射出粉色或者绿色。他收回目光抖了下缰绳迫使黑马加快速度,其身影逐渐消失在了你的眼前。

即便这个决定貌似很危险,但你的好奇心占了上风。自打你出血林以后你还没怎么见过其他的精灵,刚刚从你身边经过的那个缺乏血精灵身上独特的堕落气质(虽然他们不承认这一点),肯定不会是那片林子里来的。他走得很急,是打算去做什么?按照旅店老板的说法,最近打这儿经过的人忽然多了起来,这恐怕并非是什么巧合。

趁着那家伙还没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稍微用脚跟在地面上碾了碾,身旁的阴影中应你的动作拉开一道闪动幽蓝光线的裂缝,你纵身跳了下去,整个人消失在了深暗的缝隙之中。不出几秒你便闪现在了前方另一片树荫之下。

你微微倾身稳住重心,抬头寻找那精灵的踪迹。为了不引起注意,你没有再一次施法,只是尽量掩去了自己行动时发出的噪音。被你尾随的对象匆匆把马拴在了一棵树边,也开始步行。他顺着略有斜度的山路往上走了大约十分钟,接着消失在了山崖下被树丛藤蔓遮掩住的山洞中。你思索了下,回忆起了那洞口的来头——那应该是天灾时期附近的卫城的入口,随着居民离开,大概早就被荒废了。你跟着往山体隧道的方向凑了凑,直至交谈声传入了你的耳中。

说话者用的是一种斯派瑞赛尔语的变体,杂合了很多其他语言的表达,这证实了你之前的猜想,血精灵是看不上这种说话的方式的。你听着那些话语,试图分辨出大致含义。

“……找……了吗?”第一个开口的人说道,没有人回答。他叹了口气。

你本想再靠近一点,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及时阻止了你。山洞壁出现了摇晃的光线,有人要出来了。

藏身于山崖另一侧的你借着余光瞥见了那个通缉犯的影子。他站在洞口,看上去比画像上的年纪大一些,一只手上拿着块发光晶块,另只手抖开了一卷地图一样的羊皮纸。

“……应……等……下他,光我们两个行……很危险……”被你尾随一路的精灵用担忧的语气喃喃道,他的话被咳嗽和山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你继续压低身体藏在原处,借着植被掩盖起自己的存在。

借着月光和发光晶块散发出的光线,你看到站在洞口的通缉犯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羊皮纸,仿佛陷入沉思,这引起了你的兴趣。

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你悄悄后退几步化身为一只黑色夜鸟,然后振翅飞上了天空。你草草俯瞰了一下身下的山景,选取了山崖后方一块不引人注目的凸起山岩之上盘踞着的植物作为落点缓缓下落。

这样一来,羊皮纸上的东西便被你看了个大概——除了无数笔记批注一般的手写体字样以外,最显眼的是一架类似六分仪的仪器,指示针、齿轮、刻度尺与中轴和其他扭结在一起的金属部件清晰可见。你像只真鸟一样歪歪头,一时想不透这东西的来头和用处。不过,有一点已经十分清晰:这件物品很可能与魔法有关。

但是这些家伙在这挖空的旧避难所里做什么?如果北方遗物一事确实不假,那这避难所和它之间又有何联系?

几番犹豫过后,你做了个连自己都被吓到了的决定——你要进去看看。

虽然在两个施法者面前溜进去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而且你完全没有想好万一被发现该怎么办,但听他们的意思之后还会有第三个人要来,不论怎么说,两个人总比三个人好对付。

尽管如此,你的身体已经在你的思路跟上之前做出了决定。你带着一团乱麻的思绪振翅离开树梢,在呼啸不停的风声中飞向了山洞口。

离线 Cadmium

  • 又懶又拖
  • 版主
  • *
  • 帖子数: 1988
  • 苹果币: 10
  • "Mein Führer...! I can walk!!"
横冲直撞的第二回
« 回帖 #3 于: 2021-05-29, 周六 23:28:44 »
——————第二回———————
::::罪人
劇透 -   :

不出几秒之后,你的身姿已经出现在了洞口的男人头顶,随着自己的靠近,你的心跳也越来越剧烈,开始不断怀疑起自己一时上头做出的决定的可行性。

然而,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昔日卫城魔法封印的雕刻近在咫尺,你几乎能看到那些破碎的石板和被深埋在及腰的草丛之中的石柱。风啸依旧狂乱,虫鸣也聒噪地响着,但这一切都没有你心脏狂跳与血流在血管之中冲撞的声音来得巨大。你掠过了手持羊皮纸的精灵的头顶,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他脏兮兮的斗篷下面随着风飞舞不停的蓝黑色长袍下摆,银色的丝线绣出了云层逐月的图案,但从领口开始向下排列的扣结处却尽数都是绣出的眼睛。那些平面花纹在魔法的驱动下像是实物一样流动变幻,当其中一颗扣结的眼睛忽然向你的方向转去时,你差点一头撞到隧道壁上。

幸运的是,那个精灵并没有朝你看过来,他保持着紧皱着眉盯着卷轴的姿势和表情,心思仍旧在别处。你赶紧越过扶着墙壁咳嗽不止的第二人,滑向了山体之中隧道的深处。待到发光晶块的光线完全被黑暗所吞噬,你确认那两个家伙没有跟上来之后终于变回了原型。你拍拍身上的灰稍微稳了下自己的心跳,接着从口袋里掏出块用手帕裹着的差不多的光晶,原地将其朝前举起,让照明的光源探了探周围。

一个骷髅空洞的眼眶在不到一米的地方和你对视着。你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光源差点被你丢出去,紧接着你便看到了自己脚下模糊的环线与魔法文字。

好险,你只差一步就会踩进骨精魂的地盘。

你蹲下身检查了下周围的魔法痕迹,这个魔法环显然属于一个下界术士,仔细审视过那些零碎的骸骨之后,你意识到这些魔法材料全部都来自授名者。看来那些被诱骗走的其他人的性命最终被了结在了这里,而行凶者还依旧逍遥法外,藏身在距离城镇不到几里路的地方。你感到有点恶心,一时间为自己在与那站在洞口的杀人犯在追寻同一样东西的可能性而浑身战栗。

你站起来抖了抖袖子,仿佛这样就能摆脱掉那种不快的感觉一般。眼下你对另外两人的底细知之甚少,而骸骨之环又能用来做太多事情,搞不好随时都会有门户在此洞开。想到这里,你果断绕过骨精魂所在的圆环朝深处的黑暗走去,至于自己是否会被发现……反正在撞上骨精魂时一切都很难逆转了。

在潮湿的下行楼梯上走了至少二十几级之后,你眼前的黑暗逐渐被山壁之上偶尔出现的发光苔藓放出的微光驱散。终于,楼梯到了头,在石阶的最底层扶手处立着一尊支撑柱,在微弱光线的照耀下,治愈之激情嘉伦温婉美丽的面孔俯视着经过的所有人,她双手微微伸出,呈怀抱之态,但你却难以从中汲取分毫宽慰。

因为,你看到激情雕像的双眼紧闭,面露苦痛之色。

不会有人把激情雕刻成这种样子,你后退了一步,试图掩饰自己汗毛直立的窘态。

为什么?

天灾之中任何激情的崇拜都可能在避难所之中消亡,唯独嘉伦,象征着家园和疗愈的嘉伦不会。

在躲避惧魔的年月之中,嘉伦几乎是几代人的支柱。如果连嘉伦都深陷绝望,那它所庇护的授名者又该怎样才能活下去?雕像可能在后期被修改了,目前你只能做出这种猜测。

但是,又是发生了怎样的灾难才会让人去修改激情的面目……

你开始怀疑前路的状况。这么说来,由于没想到会进到这里来,你之前也没打听过这个避难所在封印打开时是个什么情况……然而此时要退就必然撞上骨精魂和那两个棘手的麻烦,通过一次可能是侥幸,今夜同样的幸运恐怕不会再次显现。权衡之后,你仍然选择前进。

将嘉伦的雕像抛在身后,你顺着满是尘土的地下通路一路向前,空气中弥漫着不见天日的地方特有的陈腐气味。不知为何,比起你出身的那个避难所,眼下你身处的卫城没有太多几个世纪的使用会带来的磨损破旧的痕迹。或许这里自打天灾之后就无人造访,你宛若置身于连时间都会逝去的坟冢之中,脚下的砖石路面上的图案甚至都还很清晰,倘若是在你出生的那地方,大概在第二个世纪的开头就得修补一次。

大约三分钟之后,你终于看到了地下一层的广场。根据经验,越靠近地表的层阶往往被使用得越多,而那些深藏于土地之中的下层随着时间的流逝与缔造者的死亡就会被众人所遗忘。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潺潺水声流入了你的耳内。广场被发光苔藓和没被带走(为什么没被带走?)的发光晶块所点亮,当然,墙壁之间嵌有更多在时间长河之中被浪潮熄灭的火把或是元素燃尽的照明物。一座圆形喷泉立在广场中间,你很惊讶地看到水仍旧在石间流动,而喷泉正中间坐着的则是一位身着飘逸绸缎、难辨男女的雕像,你很快就从这雕塑手中的一琴中认出了它的身份——音乐与爱情之激情阿斯滕达尔。

不过,这雕像没有头颅。

如果说对嘉伦的篡改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从脖颈处被敲断的阿斯滕达尔的身姿则称得上惊悚。雕像本身的雕刻工艺极其精湛,难以想象有工匠会对自己的心血犯下这等行为——可惜大片棕褐色的痕迹溅在了这尊偶像之上,给画面添上了几分令人发指的恐怖。

地下一层的广场可能是用来举行集会的,各种表演、各种包括婚姻在内的仪式都会在阿斯滕达尔的见证下进行,然而这无首的盲目雕像又看得到什么?你不是阿斯滕达尔的探求者,但这似乎已经超出了亵渎的范围。你强忍着不适,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与此同时,你注意到雕像底座上环绕有几圈铭文。

你上前眯起眼试图阅读上面的字迹,狂跳的心脏和无数疯狂的念头撕扯着你的逻辑。
引用
一   琴响

   童停  哭泣

   声   响

   人  惘不前

三       响

福音四   开 

被血迹和其他不知道什么东西给模糊削去的刻文难以阅读,你绕到另一边,看到了更多以浮雕形式呈现的残存画作的断篇:

引用
一位持琴的演奏者用其弦音让手无寸铁的居民陷入疯狂,为数不多的几名尚存理智者杀死了引发灾祸的罪魁祸首,还了避难所安宁。

就在这时,你听到了身后来时台阶的方向传来的脚步声。

没时间回头了。你脑子里还在想着浮雕和那些铭文,但也没有愣在原地,而是果断绕开流水的喷泉朝更深处走去。与其现在回头和那身份不明的第二个人(或许还会有更多,但未必都是人)相遇,不如先去卫城的其他地方避一避,寻找其他的出口。回旋的气流悄然改变方向,同暗影一起为你的离开提供了掩护。你将照明用的晶块放回口袋,大步踱入黑暗肆虐的长廊。

渐渐地,跟在你身后的脚步声平息了。你勉强借着广场的光线穿过走廊,而后随手推开一扇门侧身溜了进去。顺手带上门之后,你拿出晶块,看到无数小小的灰尘在光线下乱舞。倒塌的书架趴在你的脚边,可能是被虫蛀塌的。你轻手轻脚地跨过那些松软腐朽的木板残骸,光源散发出的明光在空空如也的地板与架子隔层之间游移。

一番搜寻之后,你意识到这地方已经被什么人搜刮过了。一般而言,卫城里的居民离开避难所时会把里面的典籍记录之类的东西也带走,这似乎可以解释你眼下面对的空房间的状况,然而广场上的情景又过于诡异……

你的理智告诉你应该少碰这里的东西,且不说会不会发现什么不该碰的玩意儿,翻动什物的声音或许会引来刚刚跟在你身后的那家伙,可你的直觉又坚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最终直觉战胜了理智。你把动作幅度控制在最小,像初出茅庐的盗贼一样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那堆陈年垃圾朝黑暗的爪牙盘踞的角落走去。

你一面摸索不平的墙壁试图找到点什么暗门机关之类的东西,一面短暂地使用星界感知扫了眼周围的星界空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房间内的星界非常安静,甚至没有腐化和污染会留下的扭曲瘢痕。可惜在这样一个地方,任何自以为的幸运都有可能在下一秒变成潜藏的危机。你没有放松警惕,按照之前的计划检查了一遍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下空间。

忽然,你的指尖拂过了一块触感稍显怪异的砖面。你屈起手指冒险稍微敲了两下那块砖,回荡开的声音让你确信这后面是空的。你几乎是在下一瞬间便后悔了,因为你的脑中骤然闪过了一幅不详的画面——

万一有东西正趴在天花板、趴在地面墙面上捕捉经过传导而变得诡异的声讯呢?

这不合时宜的想象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一般攫紧了你的心脏,你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一跳一跳生疼。可能是为了打消你那荒唐(也许并不荒唐)的猜想,你慢慢侧过脸,将右耳贴在了墙上。

固体传声向你的感官展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各种不知来源的声响以相似的形式于介质之中穿梭,然后到达你的耳道。你听见了低沉但持续不断的嗡嗡声,你听见了有规律的敲打声,你听见了宛若液滴在固体表面粉身碎骨一般的轻响。节奏,韵律,变化多端的万物万象像一片宏大的图景,经过一层微妙的幕布之后压缩成了投射在你的耳中、你的心智之中的小小画面。那些声音有条不紊地从声源处向你暗示着自己的存在,在你的鼓膜处汇聚为一段和弦。

是的,你听见了弦音。

离开这里的想法和继续听下去的欲望在你的脑子里像两条龙一样打起了架,难分伯仲。然而你因犹豫而僵硬地趴在墙上的动作已经在瞬息之间注定了你的选择。不论你的大脑是否愿意接受,弦音都顺着你的耳道溜了进来。

在一阵颤音中,嘈杂的窃窃私语声大了起来,就像有一群人从远处走到你的身边,于是他们的谈话声也变得清晰一般。紧接而来的是抽泣和诅咒,人群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咒骂着什么,他的演说不断被他人的泣音打断。你下意识屏住呼吸,试图通过抑制自己的呼吸声听得更清楚一点。

引用
“……定是被腐化,如果我们不尽快处理,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她在用那些故事向孩子传播那些东西……她的歌把大家都害死了……”

话音未落,一声难以辨别来源于现实还是你的幻觉的尖叫贯穿了你的思绪。

你被吓了一跳,赶忙抽身从墙边跳开。刚刚那声尖叫似乎是从你的身后传来的,你踌躇了几秒,然后往门边走去。

眼前的情景让你大吃一惊,你分明记得自己方才把门顺手关上了,但此时此刻那扇古老的黑门却半掩着,将一丝外界的微光投射进屋。

你被勾了魂一样盯着地上狭窄细长的光柱看了半天,也许在你的潜意识中,你期待着有一个绰绰的鬼影来吞噬掉那一线光明,至少这样可以证明外面确实有什么。一个拥有实体之物,总比虚无缥缈的恐怖要好对付些……

可惜的是,你空等半天都没有看到有任何东西在周围徘徊的迹象。你的心又沉了几沉,身体却不由地靠近了门缝——

是错觉还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落在你眼中的光线编织出了一道模糊的影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前。太安静了,简直是一尊雕像,凝固的身姿永远不会如你所愿那样搅乱光影的魔术,因为只有动态的、鲜活的东西才会像搅浑水一样扰动投下的影子和点点光斑。

但是,你根本不记得自己进门时有见到门口立有这么一尊死物。

你拂去额头上的冷汗眯起眼扫视周围的星界,门扉之后透露出的那一丁点可怜的真相根本不够判断什么,你只能大致确定那尊雕像是有灵光的——魔法为何会停留在这种东西之上?

你伸出手想要把门缝稍微拉开一点,好歹看清楚那尊雕像的面目是什么。然而在你的指尖距离门把手只有咫尺之遥的时候,你被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寒意给挡了回来。宛若触电一般,你缩回手甩了下手腕。

与此同时,一阵风慢慢在你身后回旋。人声的出现令你猝不及防,仿佛徘徊在你耳畔的呼吸让你脖子上汗毛直立。

"不要过去。"

离线 Cadmium

  • 又懶又拖
  • 版主
  • *
  • 帖子数: 1988
  • 苹果币: 10
  • "Mein Führer...! I can walk!!"
飘摇的第三回
« 回帖 #4 于: 2021-06-07, 周一 23:54:53 »
——————第三回——————
::::匠人
劇透 -   :

你的身躯因这一声音的响起而僵在了原地。你该回头吗?还是说你应该直接推开门跑出去?出去会死吗?留在这里又是否能够活下去?千万股犹豫与怀疑拧成的绳索仿佛化作你脖颈上的一条套索,正在慢慢收紧。你感到一阵窒息。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你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面小圆镜,借着室内惨淡的照明度试图从镜像中窥见身后的一角,同时你屏住已经狂乱不堪的呼吸,试图寻找周围的精魂。

在闪烁的虚像中,你只看到在自己身后,那堵之前被你发现有空洞的墙壁在湿漉漉地、暧昧地反射你的光源流泻出的光芒。你的魔法感官告诉你周围并不存在你熟悉的那种精魂。

这并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结果,但它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为你的心理承受底线再次钉上一根棺材板上的钉子。无情,自你师从自己精通下界术的导师学习这一被众人诅咒被众人所唾弃的技艺以来,你很少会真正去考虑你的导师摇头叹息之时说出的这个词的含义。然而此时此刻你终于明白了,万物都是无情的:

被人抛弃的卫城无情于其庇护的民众,民众无情于其敬拜激情,而神灵亦无情无感,正如它们盲目地俯视世间。万一那些篡改了激情面目的工匠才是真正的明眼人呢?

你机械地扭过头,回望着在发光晶块照耀之下材质阴影嶙峋的墙砖。
劇透 -   :

地下卫城中徘徊的水汽在砖石与砖石之间的缝隙中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光线柔和地打在凸起之处,微微起伏的石材表面遮蔽出道道阴影,映衬着潮湿处像钻石切面一样反射出千万条细小光束。恍惚间,你仿佛从这构成的亮线之中看到了阿斯滕达尔的美丽身影,与那无首的雕像一模一样,但显得完美无瑕。你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懊悔与感动交杂在一起,驱使着你伸手触碰墙面的空心之处。

一下还不够,只是触摸也不够,不知哪来的力气在你的躯体之中激流似的横冲直撞,你热血上头,一拳砸在了那块砖上。

咔哒一声脆响,你收回手看到了暴力留下的血痕。那块砖出人意料地脆弱,在你的一击之下崩解成了几块小石,然后整面墙都开始崩塌,逼得你连连后退,差点被身后倒地的书架绊倒。

待尘烟散尽,出现在你面前的是狭小密室之中的一个干瘦人影。

你如梦初醒地想要从此处脱身,但地上的杂物像丛林中险恶的藤蔓一样妨碍着你的行动,你的左腿试图把可怜的左脚从被你一脚踩出个塌陷的书架隔板中拔出来,你的双目却在同时忍不住朝人影的方向不住地扫视。

腐朽板材的嘎嘎响声盖住了那个人的脚步声,又或者对方的足音本就如幽灵漫步一样无从寻觅,在抬起头的瞬间,你惊异地发觉了一个令人恐惧的事实——那人影离你已经只有不到一米。

在现实带来的冲击感中,你的目光从对方满是灰尘的衣物下摆转移到色泽黯淡的金属腰带,接着又游移去了人影细瘦活像芦柴的手腕之上不断摇曳着发出碰撞音的镣铐与断裂的锁链间。

一名消瘦的女性精灵用枯黄色的眼睛幽幽地注视着你。她竟然还活着。

你的脑海顿时被各种可能性塞得满满当当,其中一大半都是些疯狂的推测。没人知道她在这里呆了多久了,那场灾难持续了四百多年,即便是精灵也会在这段时间中老去,更何况在这样一个闭塞的环境中独自一人锁上这么久,心智多半已经像冬天树上的最后一片枯叶一样岌岌可危。

但是,现在跑也只会撞上门外那尊莫名其妙出现的雕像。比起那更难以揣摩的玩意儿,你宁愿和一个“活人”对话。

“你……呃,你好,”你结结巴巴地说出了似乎很蠢的开场白,而她依旧直勾勾地看着你。“你在这地方呆了多久了?”

半晌,女性精灵开口,她的嗓音动听到令你胆寒,犹如仙乐一般回荡在这朽烂的地下空间。

“我忘记了,”她顿了顿。

“我是这卫城里的诗人。”

诗人,你一时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觉,但面对着她你无暇细想。“太好了,你知道外面那个……那个雕像是什么东西吗?”

她朝你的方向靠近了几步,突如其来的动作把神经兮兮的你吓了一跳。女性精灵仔细打量着你,“外面是它的造物。”

“它?”

“惧魔,它腐化了这里半数的居民。”

你忍住了询问其真名的冲动,因为没人知道那东西会不会通过这种形式的“呼唤”现身。“那你……”

她偏过头冷冰冰地扫了你一眼。“他们觉得我被它附身了。”

你只觉得毛骨悚然,但这么多年的生活好歹没让你丢人地直接告辞。你琢磨着那个惧魔该是一种怎样的性质,听她说来,或许这就是外面有很多没被带走的东西的原因,那些人根本就没能走出来……那激情的雕像呢?如果她是这里的诗人,说不定篡改阿斯滕达尔的面目是出于住民的绝望和对她的畏惧。你在黑暗中眯了眯眼,那惧魔果真能染指艺术?这似乎违背了常理,但对于这些异界的来客而言,没有什么常理称得上是铁律。

不经意间,你又陷入了平日里独自沉思的状态,眼下可不是发呆的时候。你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了过来,脚下则迈步往门口走去,你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甚至忍住了回头看那女性诗人的冲动。“我要走了,你什么打算?”

“操偶师的眼线在外面,你从那儿怎么出去?”

你回身,看到她枯槁的身影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天花板,那里有个你方才没注意到的空洞,恐怕是刚刚你发疯(发疯?什么发疯?)锤开墙面的动静一同震塌了年久失修的上层空间的地板。

“走上面,”她简短地说道。

你一时间很有点犹豫,不知道她指的走上面是“我们一起”还是“就你一个”,而且天花板上面是什么东西,你对此毫不知情。

“那什么,我就问一句,”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走到了塌陷处下面,一滴从黑暗中落下的水滴正好砸在了你仰起的脸上。

“什么?”她抱着胳膊站在下面问道。

“那家伙是怎么进来的?我是说,卫城一般都封死了吧?”你抹掉脸上的水,以你的身高而言爬上这堵已经有不少裂缝的墙壁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

“有内鬼把它迎了进来,”她没好气地回答,“我猜是这里的石匠希雷亚斯,他向长老会揭发了一些莫须有的琐事。可惜我在节日之前就被踢到了这里,之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既然都过了这么久了,大概早就死干净了吧。”

“喔,这样……”你费力地双手使劲把自己拉上了天花板之上的一层,还好这地方的结构本身就很薄弱,你不至于再跟地板搏斗太久。在上层站定之后,你拍拍手上的灰弯下腰打算把她也拉上来,但在你倒悬的视野之中,你看到黑暗中正立着一人。

你一惊,而下面的女性精灵,那位诗人,则抬起脸眯眼看你。你不清楚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不是很恐怖,但对方的遭遇显然让她学会了面对多数事情时都保持波澜不惊的态度。

趁你僵硬地维持着原本姿势的时候,她已经在踩着墙壁上的缝隙往上攀爬。几乎就在你触碰到那双枯瘦如死人的手的同时,你身后的人影朝你快步走来。

那是一张人类的面容,比起在下面的那名女性精灵,在这不知多久都无人问津的地下遇见一名刚刚踏入中年的人类男性貌似要可怖得多。他身手矫健敏捷,非人的生命力如火焰一样迸发,但你只消看一眼他的灵光,那腐化的范式就足以告诉你这异常的速度燃烧的是其灵魂。

他伏身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凿刀向你的心脏袭来,深绿色的眼睛像林中野兽一样在暗处闪动幽幽荧光。

“希雷亚斯!”

刚刚翻身上到这一层的女性精灵怒号出声,惊得你们头顶几只倒挂歇息的蝙蝠扇翅乱飞。

离线 Cadmium

  • 又懶又拖
  • 版主
  • *
  • 帖子数: 1988
  • 苹果币: 10
  • "Mein Führer...! I can walk!!"
动摇的第四回
« 回帖 #5 于: 2021-07-02, 周五 13:38:00 »
——————第四回——————
::::回魂之夜
劇透 -   :
刃与刃相碰撞的脆响在地下回荡,你携带的护身刀原本只是为了虚张声势而挂在身旁,但此时你不得不硬着头皮用它勉强格挡希雷亚斯的一次次进攻。

那把凿刀每与你的武器擦过一次就会发出一阵哀鸣一般的颤音,金属之歌的激奏震得你手腕发麻,随之飞散开来的锈渣则迷乱了你的视线。

你蹩脚而吃力地用齐你小臂长的武器挑开了希雷亚斯的凿刀,对方以其恐怖的敏捷力后撤一步,而后一旋脚跟反身将手中的锈刀朝你的方向狠狠捅来。你眯起眼去躲避深入岩壁的凿刀撬出的碎石,余光看见那名女性精灵俯下身从这层房间的侧缘朽柜中抽带出一把短剑。

希雷亚斯异常轻松地抽回了卡在墙上的凿刀,但你已经拿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你抬手抛出几块刚才在对方迅猛攻势之下被破坏的卫城墙砖的碎片,在法术能量的加速下,那些在空中炸开的石块化作了数十道猩红色的光弧尽数打在石匠所在的几分土地上。希雷亚斯抬手挡住脸,飞尘顿时吞没了这个鬼影。

来不及多想,你一把抓住了女性精灵那枯瘦的手腕将她拖向这个空间除你们的来路以外的另一个出口。她嶙峋的骨头硌得你虎口生疼,你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就在你以为她要转过身对你举起匕首的时候,她跟上你一同挤出了陈旧的门廊。

被你带上的门在你们的身后轰地传来了一声巨响。天啊,激情在上,你边跑边胡思乱想。激情在上,激情在上,它们看到了这一切吗?你从未见过任何一个激情的显现,但惧魔似乎无处不在,服侍这些下界来物就能得到如此惊人的力量吗?把一扇厚重的木门生生撞出一个凹陷?

一级台阶,两级台阶。

你曾经见过的那些激情的探求者,那些忠诚的信徒,那些奉献自我之人,他们得到的庇佑与这些可憎之物赐予的赠礼相比,真的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吗?

九级台阶,十级台阶。

你在家乡认识的人,那个在年幼的你第一次看到幽魂一样的鬼影在大厅欢聚的人群之外徘徊的时候把你从众人担忧与恐惧的目光中带走的人,那个教授给你与常人不可视之物沟通的人,她在死前意识到了这一点吗?

四十级台阶,四十一级台阶。

被活活折断了脖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死相凄惨地横尸在血泊之中,是反抗这些掠食者必然的下场吗?

夜风呼呼地拍在你的脸上,有什么东西挣脱了你的手,这触感把你拉回了现实。你意识到自己跪倒在山脚下的草丛之中,眺着远处村落的灯火,满脸都是泪水。

和你一起跑出废弃卫城的诗人默默看了你一会儿,最终上前把你从地上拉了起来。你渐渐从那种诡异的感伤中回过了神来,真是奇怪,你以为你早就忘记了那些过去的事情。不知为何它们在这一夜忽然又卷土重来,你仿佛变回了几十年前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助的自己。

你把记忆中的垃圾和琐事强行塞回脑子的深处往印象中山洞口的方向走去。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靠近那个鬼地方,一次逃离可能是侥幸,这种好事还会发生第二次吗?但你似乎不能对先前见过的两人坐视不管,不论他们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附近的村落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为了打发掉一路上气氛沉默到令人恐惧的时光,你边走边开口。

你的同行者耸耸肩,“莉娅。”

但你根本没注意听。意识到原本在入口的二人已经不见踪影,你竖起食指示意她收声,然而这个行为来得还是稍微迟了一点。你看见在不远处的半山腰,一个高个儿的黑发精灵正在用一对深绿色的眼睛注视着你们的方向。你下意识想用幻术掩盖自己的身影,随即便意识到那人并没有在看你。

他正在皱着眉盯着你身旁的莉娅。

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顿时又再次顺着你的脊柱爬了上去。在卫城中因危机而短暂离去的怀疑又回来了。你在跟谁一起行动?

你没有去看莉娅,而是干脆往外走了几步故作轻松地朝山腰上的那人快步跑去。有那么一瞬间你希望身边的诗人已经打定主意离开,但当你喘着气停下脚步时,你懊丧地发现她依旧跟在你的身后。

山腰上的精灵面色苍白,左手上拿着一只色泽古旧的乌木卷轴匣,右手藏在脏兮兮的斗篷下面。出于对周围环境的忌惮,你没敢冒险进入星界查看它的灵光。你的余光朝身侧一瞥,发觉莉娅也在偏着头打量匣子。

气氛很凝固,每多沉默一秒都在为下一刻的事态增添几分不确定性。莉娅往你身旁靠了几分,半掩在袖中的短刀在她的拇指上反复磨蹭。

你屏住呼吸静静等待,当另外二人几乎在同一瞬间发起行动的那一刹那,你的心跳仿佛慢了半拍。黑发精灵抖开卷轴匣将另一只手伸向前方,而莉娅则压低身体挥刀直指对方的咽喉。战斗一触即发,你也跟着抽身后退,同时驱动起法力隐去了自己的身影。

溜掉了?

在婆娑的树影下,黑发精灵那张惨白的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了惊讶,莉娅紧贴在他的身侧,手中的短刃没入了他的胸口。被佯攻所诈的陌生精灵张口咳出一片血花。

看起来是好事,但你的本能却在不安地呼喊着什么,宛若有大祸即将降临。你一个后跳匿身于树丛之后,然而在你落地的一瞬间,你的心脏传来一阵剧痛。

你在黑暗中瞪大了眼,那种放射性的绞痛就像有数根比发丝还细不可见的丝线紧缚住你的器官猛地收紧了一样。狂风骤然而起,是法力激流涌入物质界之时的异象。

在纷飞的树叶中,你看到那个陌生的男性精灵手中的卷轴正在风中抖动,发黄纸页上的黑色手写文字笔迹狂乱而难以辨认,四处都被深褐色的凝固血液浸染。他的另一只手按在诗人的心口之上,指间在月下闪动幽暗的黑色冰霜。

你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发觉那里唐突出现了一个深色的狭窄创口,被血染红的霜冻正从皮下如寒冬的枝头冰棱一般飞速滋生。宕机的大脑迟钝地运转了几秒,在传递给你最后一个关于伤害转移的能力的信号后逐渐冻结。

你的视野远远近近,模糊不清,难以聚焦在一点。在你倒地前的一刻,你听见了那个下界术士的嘶哑咆哮中的最后几个词。

“——逐出,冒名者伏尔德塞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