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美蘋果園
跑團活動區 => 苍空之下的高塔 => 網團活動區 => 冻土之花 => 主题作者是: 不朽食物 于 2022-08-04, 周四 23:30:19
-
日出已至，晨星却未升起。
祭坛被鲜血浸润，残破的双翼垂落在地上，七寸处的心脏不知所踪。
这具被开膛破肚的尸首正是你的兄弟，身负羽翼的虹蛇——克察尔科亚特尔。
当你来到现场时，祂的生命就早已蒸发。
在生前，祂曾约你在这座祭坛上见面，声称有要事想与你商议。
但没想到，你的如约来到却让你成为克察尔科亚特尔之死的嫌疑人。
“看啊！”因为泰坦逃脱而失去领土的冥王，米克特兰泰库特利抬起干枯的手指着你，幸灾乐祸地喊道，“看啊！泰兹卡特里波卡终于被欲望吞没，谋杀了祂自己的血亲兄弟！”
双手沾染着血，素来与克察尔科亚特尔针锋相对的你，无力反驳米克特兰泰库特利的指控。
“我们无法确认谋杀太阳神的凶手是否就是泰兹卡特里波卡。”犬首的死神修洛特尔嗅着在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味，对众人说道，“我未从祂的死中感受到对夜之主的恨意，但是我确实闻到了，这死亡是在泰兹卡特里波卡的影响下促成的。”
敏锐的修洛特尔，祂是克察尔科亚特尔的化身，与晨星相对应的昏星，若论与羽蛇神间的联系，没有人比祂更深。
“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该由谁来接替太阳神的位置。”你们四兄弟之一的西佩托堤克望着没有太阳的漆黑天空说到，“本来最合适的人选是威齐洛波契特里，但是祂正在与和其他万神殿组成的联军一同对抗逃脱的泰坦。”
“是否有人愿意自告奋勇，接替太阳神的职责与神力？”剥皮之主站在高台上，朝台下的诸神问道。
诸神们聚集在黑暗中，激烈地商讨着该由谁焚烧自己成为太阳。
祂们彼此互相推托，却无一人敢走上前来。
“既然没有人自愿，那就由我来暂时接替克察尔科亚特尔的职责吧。”剥皮之主望着因为害怕而退缩的诸神，叹了口气，接过太阳神的职责，“至于你，我的兄弟，泰兹卡特里波卡。”
“介于就连修洛特尔都没法确定你的罪状，以及作为兄弟的情面，我会给你一个机会。”作为暂代的太阳神和你们四兄弟的长子，祂对你下达判决，“我限你在下次新火祭之前找到克察尔科亚特尔的转世，带祂回来继续履行太阳神的职责。”
“我们也能因此通过克察尔科亚特尔的记忆，来给这次谋杀下达最终判决。”
“若你没能在下次新火祭前带回克察尔科亚特尔，在新火祭上成为柴薪的，就将是你。”
不用你的兄长命令，你便已经准备去寻找克察尔科亚特尔的转世，调查晨星之死的真相。
并非是你为血亲的死感到悲痛，亦非是你想要为兄弟的死复仇。
而是就在你——先见之神——的眼皮下，有人谋杀了克察尔科亚特尔，还将太阳作为祭品挖出心脏。
不知何人、何物，抢走了本应属于你的猎物，篡夺了本应属于你的荣耀，而你却一无所知。
能够杀死克察尔科亚特尔的只有你，能够接受太阳作为祭品的也只有你。
除你之外，任何人都无权伤害你的兄弟哪怕一根羽毛。
这份耻辱刻入骨髓，必须以血才能洗净。
真凶必须付出代价。
-
距你以化身之姿降临伦敦，已过去二分之一个历法圆周，而离下次新火祭，也只剩不到二十年。
二十多年来，羽蛇始终都在这里，你能感受到祂的存在，却寻不见祂的身影。
就连先前不久，泰坦之卵肆虐伦敦时，克察尔科亚特尔的转世都未在你的面前现身。
祂若非是在刻意隐藏自己，便是尚未觉醒、依旧沉溺于凡人之梦。
因此，你的任务还未结束，依然得驻足于凡世、维系自己在凡人面前的伪装。
毕竟，若凡人窥得他们镜中主人的真容，便只能匍匐在泥里，祈求诸神的慈悲。
“巫师阁下。”希亚佩因站在你的面前说道，“我代表帮派来寻求您的协助。”
这名有着黑色卷发的纳瓦人虽然有些年轻，但却是白衣帮的高层，而你作为法力高强的巫师与该帮派有着长年的合作关系。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提箱放在桌上，打开后，你可以看见里面塞满了一叠叠现金。
“您也知道，这些英国佬向来都对那些‘罕见’的奇珍异兽情有独钟，所以我们打算举行一场地下拍卖，邀请这些大主顾们参加。”
“不过其中有些拍卖品比较危险，拥有一些单靠我们难以处理的魔力。”希亚佩因对你说道，“所以我们想请您来为这些危险品进行无害化处理，并且在拍卖当天为参加者们提供保护。”
“当然，除了这些不值一提的小钱外。”他将手提箱推到你的面前，继续说道，“我们还会将这次拍卖收益的至少20%给您作为报酬。”
“您意下如何？”
-
“嗯……我得，考虑一下……”
面对被钞票塞得满满当当的提箱，诺克斯.格林伍德，或者说，夜与风暴之主，变换莫测的创造者，奴役与嘲弄众生者，王权与祭祀的保护神，鲜血魔法的宗师——泰兹卡特里波卡，又称作烟雾镜 的神祇的小小化身，不置可否的抬了抬眉毛。
作为以狡黠、善于蛊惑人心闻名的尊神行走世间所使用的躯壳，诺克斯拥有一副对于两性都颇具吸引力的外表。这位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肤色白皙，略显杂乱的短发好像鸦翼一般漆黑，轮廓俊朗的面庞上恰到好处的嵌着一双富于表现力的黑眼睛，其中间或闪烁的仿若黑曜石一般的幻彩隐约流露着与年龄不符的危险与神秘气息。
此刻，诺克斯正挂着一副兴趣索然的神色，舒展着舞者般欣长优美的身躯，慵懒靠坐在维多利亚风格的猩红扶手椅中。西沉夕阳从他背后的落地窗射入，照亮了这间起居室中奢华而又奇诡的陈设。雕刻细腻曲线优雅的家具依照主人的喜好随意摆放，艳丽的彩绘陶罐点缀着茶几，黄金与绿松石的奇形面具从壁炉上方俯瞰访客，写字台的角落里一颗经过雕琢的头骨在花环簇拥下自顾自的微笑。但真正牢牢抓住希亚佩因眼球的，是那只倚在青年膝头，一面享受爱抚，一面肆无忌惮的发出震耳欲聋呼噜声的辉煌大猫。美洲虎是备受尊崇的圣兽，不但因为她们杀戮时所展露的力量，也因为她们常常作为雅兹兰诸神的使者。
至少，这能让他记起应有的敬畏。
在伦敦的茫茫人海中搜寻克察尔科亚特尔转世的工作十分枯燥无聊，诺克斯并不介意增添一些额外的乐子。事实上，他甚至有一丝喜欢希亚佩因，毕竟，有他的支持，这个曾经只知道种玉米的年轻人在白衣帮中才能够迅速攀升。
而亲手毁掉培养成熟的果实，则是更大的乐趣。
“鉴于城里前些天出的乱子，可以理解那些‘上等人’为什么迫切需要额外的保险。这确实是笔该受祝福的好生意。”诺克斯赞许的微笑着，“好吧，这次我也会帮你。但是，留下你的收益，让我在那些异兽中挑选一只作为报酬。”
他根本无法拒绝。于是，事情就这么成了。
-
“当然，如您所愿。”希亚佩因不亢不卑地点了点头，对你说道。
翌日上午，他亲自开车载你来到存放拍品的仓库。
这里位于伦敦的郊区，人迹稀少。仓库占地不小，大约能放下两三架私人飞机。
“巫师阁下。”他一边吩咐白衣帮的手下们开启库门，一边对你说道，“这些拍品大多来自印加和西非，其中有一些我们也不太能辨别，就拜托您处理了。”
随着仓库的帘门缓缓升起，空旷的内部展露在你的眼前。
这些拍品依照来源与用途分类，分别堆放在板条箱里，活物则被装在笼里，用在你来看极其粗糙的法术限制着它们的活动。
而无法判明用途的器物和这些凡人了解不多的异兽被单独放在最深处的区域。
跟着希亚佩因向深处前进，很快，一只生物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那是一只有着剑齿虎似的头颅，身披鳞甲，尾部类似于海狮的生物。虽然有些萎靡不振的趴在地上，但你可以看出来，这只庞然大物，肯定是一只凶猛的掠食者。
更重要的是，困住它的铁笼上的法术，很明显出自外行之手，在长途运输的过程中早已损坏，恐怕已经失去了效力。
看见与抓捕自己的生物类似的家伙出现在面前，这只猛兽很显然被激起的凶性。
铁笼转瞬间便被砸烂，足足六米长的凶兽窜了出来，如同飞箭般朝着你们扑来。
还未等你出手压制，不知为何，半空中的凶兽轰然倒地。
希亚佩因拿出手枪，警惕地望着瘫倒的掠食者。
在你们的注视下，凶兽就像是全身的血液都被吸食，失了生气，尸首也逐渐变得干瘪、脱水。
不过片刻，一只毛茸茸的、与家猫类似的黑影从凶兽的身上跳了下来，好奇地朝你们望来。
“卓柏卡布拉！”希亚佩因用枪指着那只类似于家猫的动物，如临大敌地朝你喊道，“巫师阁下！小心，这是从印加来的吸血恶魔！”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跟着其他拍品在运输途中混进来的吗！”
-
“喔，你还挺有眼光的。是该小心，让你的人小心。这小家伙无论是价值还是危险程度都抵得上仓库里所有拍品！”
“所有人，统统不许开枪！”诺克斯高声命令道。黑发青年投下的细长影子摇曳变化，跨过堆叠的箱笼爬上墙壁，隐约显露出美洲虎的轮廓，阴影中的生物们纷纷瑟缩进各自笼子的角落，他雄浑威严的声音仿若丛林大猫的咆哮，盈满原本空旷的仓库，令人难以违抗。
“这就对了。退后，让开，交给专家。”
“至于你，不该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有趣小东西……”诺克斯微微附身，缓缓接近那以吸血为生的奇妙生物，“究竟是什么风儿把你吹过大洋，吹到这儿来了？”
“一路上可够受的，嗯？点心的味道也不怎么样？”
“介意换换口味吗？”青年一面柔声安抚，一面将摊开的，毫无威胁的手掌伸到卓柏卡布拉面前。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邀请。
-
单是凡人之血便足以铸就魔法，为诸神提供维系世界运作的力量。
那诸神之血，又具备何等威能？又蕴藏着何等磅礴的力量？
面对你的邀请，家猫模样的卓柏卡布拉像是嗅到了珍馐佳酿，灵活地窜到你的身旁。
它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好奇地望向你，似乎是察觉到你并非人类，但又无法辨别你的真身，嗅着你身上的味道，打量着你。
但它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动脉中澎湃的神血所吸引，这只吸血恶魔露出两侧的尖牙，朝着你的手腕咬下。
尖牙汲取着你的血，但这感觉并不让人感觉不适，反而有丝丝的麻痹感，令人沉醉。
只不过，这只毛茸茸的小家伙似乎不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它贪婪地吮吸着你的动脉血，却似乎没有停下的想法。
你能够感觉到身体逐渐开始脱力，若放任它这样下去，恐怕就算是尊为泰兹卡特里波卡的凡世化身的你，也不会好受。
-
“呃嗯………………”尖牙刺入手腕时，诺克斯忍不住低声叹息。
虽然模样是只“小猫咪”，卓柏卡布拉仍是不折不扣的血之一族。它用尖牙与小舌蒙蔽猎物的感官使之看不见迫近的死亡之影，而且果然并不打算浅尝辄止。
被吸血生物肆无忌惮的当作佳肴大啖，对黑发青年而言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血液随着心跳脉动喷薄，消失在卓柏卡布拉的喉咙里，在柔软毛绒的小小身躯内激起仅属于鲜活生命的短暂而又宏大的回响，接着仿佛落入无底深洞一般迅速归于沉寂。
饱含力量的浓郁神血，既是令这吸血恶魔无法自拔的甘美佳酿，同时又何尝不是一剂成瘾毒药？
倘若放任它就此沉入癫狂，那它对我还有什么用处呢？
开始因失血而感到轻微眩晕的诺克斯伸过另一只手，以注入神性的力量铁钳一般牢牢卡住吸血小猫的后颈，将它生生拽离自己淌血的手腕。
鲜血之绊 已经建立。
“够了！停下！”
诺克斯将卓柏卡布拉拎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高度，盯着它那已由好奇转为迷离的血红双瞳。
“现在，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
“呜喵~呜喵~！”毛茸茸的卓柏卡布拉望着你，一边在你手上胡乱挣扎着，一边迷迷糊糊的发出叫声。
看来虽然智力不低，但卓柏卡布拉并没有使用语言与人类沟通的能力。
“巫师阁下很钟意这只卓柏卡布拉吗？”希亚佩因看见你已经抓住了这只吸血恶魔，便命令手下的人都将枪放下。
他靠近你身边，有些警惕的仔细端详起你手中的卓柏卡布拉。
“那不妨这只卓柏卡布拉就赠予巫师阁下吧。”他无奈地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这种专门以人类为食的生物实在太过危险，恐怕只有像巫师阁下您这样的人才能驯服。”
“虽然身价不菲，但实在不是适合放在拍卖会上。若您不嫌弃，这只卓柏卡布拉就属于您了。”
-
“希亚佩因，我的好希亚佩因啊，你的意思是，这位搭便船的客人，也属于拍品的一部分咯？”诺克斯轻轻嗤笑。
巫师们贪婪且愚蠢，君王们反复又盲目，而泰兹卡特里波卡二者皆是。
“好吧，好吧。我接受它作为查验这里所有拍品的报酬。” 希亚佩因这孩子，耍的小花样真是打到我心坎上了。他究竟想藏住什么？
啮痕已经愈合，只余两点红印，黑发青年舔掉手腕上残留的一丝血迹，就像只讲究整洁的大猫。
“至于你，卓柏……Chupa……从现在起，就叫你‘尾巴先生’咯。”漫不经心的搔触拨弄一番吸血小猫的下巴后，诺克斯把呜呜叫唤的尾巴先生安放到自己不算太宽但棱线分明的肩头，“该开始干活儿了。”
年轻而超凡的“巫师”逐一检查箱笼，罗列必须的禁忌，指出分类的谬误，加固松动的封印，对最终未能辨明的货品则给出处理的建议，其中大部分都是“放着别管它”。
越是接近仓库深处，诺克斯嘴角的微笑便越明显。即便给出忠告，又怎么样呢？这些漂洋过海而来的小小种子，或迟或早都将在这异国的土地上绽放出混乱的花朵。
而直到最后一件货品被审视完毕，黑发青年薄唇边那抹意味不明的戏谑笑意也没有消失。
-
来自大洋彼岸的混乱之种就此埋下，你满意的环顾四周，猜测着这些种子将会绽放出何等绚丽的花。
不过，这时你才发现，这座仓库的深处还有一个独立的房间。
那是一个通体由金属打造的火柴盒样的小屋，乍一看，就像是牢房。
房间的四壁上没有一丝缝隙，也没有窗户可以看见里面，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用铁链牢实的锁着。
为隔绝内外，整个房间似乎都被施加过某种术式，但不清楚是为保护里面的东西，还是保护外面的人。
或许，这房间并非像是牢房，而是本就是一间牢房。
更重要的是，你可以从牢门后方察觉到一丝不属于尘世的气息——只有天界之物才会具备的灵气。
看见你停下抚摸它的动作，尾巴先生喵喵叫了起来，肉乎乎的爪子糊在你的脸上，似乎是想要吸引你的注意力。
-
这股气息——这清净神圣，甜美到令人作呕的灵气——！！
难道……？！
不，不不不，这气息太过微弱，只是具有一丝上界的味道，与身披七彩羽毛，晨星般奕奕燃烧的克察尔科亚特尔毫无相似之处。这气息并不属于我那睿智宽仁，轻信到盲目的可爱兄弟。
这场令人沮丧的徒劳搜寻实在已经持续太久太久，久到我如短视凡人一般生出焦灼不实的期待……哈！
诺克斯自嘲的笑着，继续安抚尾巴先生。
“呼……结束了？再没有其它需要查验的货品了吗，希亚佩因？”黑发青年伸着懒腰转身准备离去，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隐藏的小屋。吸血小猫则咪呜一声从肩头跃下，来到诺克斯的臂弯中，舒适的蜷成毛团再不打算挪窝。有那么一瞬间，尾巴先生投下的阴影掠过了牢房紧锁的铁门。
“顺带一问，我，也可以在拍卖会上竞价吧？”
-
“当然。”希亚佩因点了点头，又有些好奇的问道，“巫师阁下是对哪些货物有兴趣吗？如果需要的话，我到时候可以帮您注意一下。”
与此同时，融入阴影中希芭将它的感受与所见的事物传入你的意识之中。
据它所见，那牢房中关着一个人形生物，骨瘦如柴、披着长发，又看不出性别与年龄，被枷锁与铁链困着。
不知为何，你可以察觉到希芭的恐惧，它的动物本能如同警钟般嗡鸣，催促着它离开这里。
-
那个希芭，居然感到恐惧，恐惧一个被锁住的上界生灵？这还真是稀奇！
在诺克斯的记忆中，能令这只不寻常大猫畏惧的东西世间并没有几样，清单不长，女神特拉佐蒂奥托算一位，泰兹卡特里波卡本尊当然也算一位，还有……反正诺克斯自己从来不曾跻身此列。
我开始期待这次拍卖会了。
“嗯……谁知道呢？让我们保留一些惊喜吧。”黑发青年将食指竖在唇边，做出一个“嘘”的手势。
结束今日工作的神祇之影离开了堆满无数危险走私品的仓库。混乱，尚未降临此地。暂时的。
-
数日后。
白衣帮的拍卖会如期举行，地点位于伦敦郊区的某处宅邸。
在白衣帮保安的接待下，你来到拍卖会位于上层的VIP区就坐。
不过片刻，拍卖会便开始了。
拍卖会的主持者正是希亚佩因，在他精明的话术与煽动之下，不少拍卖品都以高价售卖给英国本土的富豪。
但就当拍卖会即将进入高潮时，一名白衣帮的干部打断拍卖，尽管他压低声音耳语，但得益于你作为泰兹卡特里波卡之化身的神力，你依旧听到了他在对希亚佩因说什么。
“老大，有入侵者。”干部低声对希亚佩因说道，“要不要先暂停拍卖以防万一？”
“...不，不要太紧张。”希亚佩因思考着说道，“派‘蛇壶’去解决入侵者，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人，尽量活捉他们。”
话毕，干部点了点头退下，而希亚佩因巧妙的将参拍者们的注意力从刚刚的插曲中转移，继续拍卖起下一件拍品。
-
入侵者？白衣帮虽不是本土帮派，但凭借其利落狠辣的手腕在伦敦扎根早已不是一日两日，倘若有谁傻乎乎的认为此处有什么便宜可占，那他最好赶紧向自己的神明祈祷。
诺克斯将注意力转回下一件登场的拍品。
那是一柄样式古朴的祭刀，黑曜石凿磨而成的短刃以皮绳固定在鹿角握柄上，简洁有效的弧度，配合上雅兹兰诸神亲身实践过的传统技艺，让它能够轻易地在数秒之内探进祭品的胸腔直取跳动心脏。材质虽然脆弱，古董祭刀却凭借数量存世颇多，即便极力反对血祭的克察尔科亚特尔担任太阳神期间也未能禁绝，而在尊神遭遇谋杀之后，各色重见天日的旧物与新近制造的仿品更是大行其道。诺克斯自己就拥有过几柄类似的，也十分乐于见到这类危险玩具被人精细的使用或莽撞的滥用。
与粗滥的赝品不同，希亚佩因展示的这柄祭刀至少确实拥有执行血祭的力量，可说是货真价实，但也算不得什么稀罕文物。证据就是，它太新了……贝壳状的参差刃口上甚至还残留着上一位牺牲品的血迹，时间不会超过数十年，或许更短……
等一下！！这股血的气味，这是——？！
黑发青年忽然从座位上站起，倾身向前深深吸气，纤长苍白的手指不自觉的陷进前座的椅背。
神圣的，独特的气味，毫无疑问来自神灵的鲜血！！怎么可能弄错！？它是如此熟悉，仿佛奔涌在自身的血管，它又是如此不同，正如天与地，水与火，白昼与暗夜，不存在丝毫混淆的可能！
短刃上的暗沉血迹，正是来自我那被开膛破肚，取走心脏的血亲兄弟！！
这鲜血究竟是何人，在何时何地肆意攫取？！……更重要的是，圣物怎会沦落凡人之手！？
这时，希亚佩因合上了盛放拍品的木盒，而满心不耐的诺克斯不等叫价开始便做出竞标的手势。
白衣帮的年轻高层当然不会漏过机会。
很快，旁人眼中平平无奇的黑曜石祭刀以惊人的高价成交，希亚佩因数日前送出的手提箱，再次更换了主人。
按照规矩，拍品在拍卖会结束后才会移交到买主手中，黑发青年焦躁的等待着，就像困在笼中的美洲虎……
-
泰兹卡特里波卡之化身，藏身于在羊群之中。等待着、等待着用那许久未再见到过的兄弟之血染红他的双手。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你心中的焦躁越发浓郁，半神的情绪牵引着天象，就连窗外也开始乌云密布、掀起狂风，预示着暴风雨的将临。
转瞬间，仿佛雷电划破阴霾。
你感知到，那祭刀上的血，再度变得鲜活，就像是破碎的玻璃杯重归完好，泼出的水再度回流至壶中。
没错......那用来献祭你的血亲的祭刀，回到了它所附之血的主人手中。
就在这时，那名白衣帮的干部再度来到希亚佩因身旁，悄声说道。
“老大，不好了。”他压低声音，有些不安的说道，“入侵者用抢来的法器控制了蛇壶的眼镜蛇。”
听闻干部的话，希亚佩因脸色铁青的宣布拍卖会暂停片刻，安排事先准备好的演出转移参拍者们的注意力，随后步入幕后。
-
能将耀眼的太阳克察尔科亚特尔献为血祭的只有我，配得上这份献祭的当然也只有我！
但凡那染指亵渎血亲神血的，无论是人类甚或神祇，都定要叫他身首异处，鲜血流尽，奉为祭礼！
诺克斯也不知道这份不断翻腾的，对杀戮的狂热欲念，究竟源于自身还是烟雾镜尊神。他只知道，二十多年来的苦苦搜寻终于接近终点。
对克察尔科亚特尔神血的清晰感应犹如一道刺破黑暗的亮光。
正在驾驭神血的，正是羽蛇之神的转世本尊，就在此时，就在此处！
狂岚呼啸，乌云低垂，叉状闪电劈开天空，拍卖会场的灯光在逼近的滚滚雷声中明灭闪烁，而黑发青年则从座位上消失了踪影。
藏身于阴影中的诺克斯跟随希亚佩因来到会场的庭院中时，倾盆大雨已开始落下。
-
乘着影，你随希亚佩因一同来到宅邸的后院之中。
暴风雨已然来临，携着刺骨的寒针，狂风在庭院中呼啸，雷霆又好似蛇信，在乌云间吞吐。
庭院的正中央，一名伤痕累累、好像与人经历过一番打斗的短发青年攥着泛着红光的祭刀，蜿蜒的蛇群将他环绕在中央，挡住了将所有企图靠近他的白衣帮打手。
“别再靠近了！”青年对着逼近的希亚佩因和打手们喊道，“我控制不了它们，为了你们的性命着想，别再靠近了！”
“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望着挂在青年脖子上的相机，希亚佩因冷冷地问道，“记者？警察？还是那群黑衣仔派来的探子？”
“算了。”还未等青年开口，希亚佩因便摇了摇头，“事已至此，无论你是谁，都必须留下来了。”
一边说着，希亚佩因一边掏出怀中做工精致的手枪，将枪口瞄准向青年的眉心，缓缓扣下扳机。
砰————
-
枪声划破雨幕，攥着祭刀的青年却仍毫发无损的呆立原地。
全都是因为诺克斯忽然现身，在枪响前的最后一刻擒住希亚佩因的手腕，让子弹偏离了轨迹。
即便尊为贵宾，在白衣帮的地盘公然忤逆白衣帮的年轻干部也绝不是明智之举，但天平的另一头实在过于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泰兹卡特里波卡化身存在的意义。
“抱歉，希亚佩因。请让我来解决此事。”诺克斯松开希亚佩因，有意无意的阻挡在射击径线上，“这家伙手里的玩具还算拍品，确保它的无害仍是你我之间契约的一部分。”
黑发青年转向蛇圈环绕的“入侵者”，戏谑的语声中夹杂着难以言明的愠怒，“至于这位生死关头还担心别人的好好先生，我相信您拥有某件属于我的‘物事’。建议您把它仔细握牢，可不要随随便便弄丢。特别是，千万不要再丢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您既不是警察，也不像探子，更没有记者的心肠，我猜，这一定有什么误会？”
“现在，您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这位希亚佩因的问题，解释一下您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相信我，兄弟。咱们，是同一边的。”
-
“......巫师阁下......”希亚佩因皱惊讶地望向突然现身的你，眼见你挡在身前，只好将抬起的枪口放下，一边观望着你的行动，一边揣摩着你的真实意图。
而眼前攥着祭刀、全身上下都被暴雨浸透的短发青年，用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你，眼神中满是迷惑与不解，以及从枪口下生还的如释重负。
“......”他抿着嘴，一言不发，打量着你与希亚佩因，“......”
“让我走，”片刻后，他举起用黑曜石磨制的祭刀，对你喊道，“放我离开，我就把它还给你。”
似乎是因为听到你对希亚佩因的说的话，以及看见希亚佩因对你的态度，眼前的青年把你当成了白衣帮的高层，并且很重视他手中的这把祭刀。
“巫师阁下。”希亚佩因摇了摇头，再度抬起枪口，“我不能放他离开。”
-
他并没能认出我，而且，他竟试图同我谈条件！哈！即便没有尊神的催促，诺克斯也感到耐心逐渐燃尽。
短暂的拖延，已足够诺克斯聚起神力。就在闪电再度照亮庭院的短短一瞬，黑发青年抛开手杖，收拢美洲虎般的矫健身姿，以比电光更轻捷的动作径直跃过阻隔两人的十数米距离，落在蛇圈中央。诺克斯毫不费力的捉住入侵者持祭刀的手腕，顺势将其拧转到背后，一气呵成完成了压制。
“这应该能提醒你，我才是谈判中提出条件的那一方。”持续对被擒者的肩背施加着压力，诺克斯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道，“无论如何，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兄弟，哪怕要和白衣帮的孩子们翻脸。所以，就这么一次也好，请乖一点儿。”
露出这么一手，希亚佩因知道我能做到些什么了……唉，话说回来，他的眼睛可真漂亮……
“希亚佩因，请不要开枪。虽然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激活的祭刀，再让它溅上更多血只会让事情变得难以收拾。我保证那场面会……相当难看……”
诺克斯摘下入侵者挂在颈间的相机，抛给希亚佩因。
“不如，把他交给我，他就……不会再来烦你了。”黑发青年咧咧嘴，露出一个掠食者式的凶野微笑。
-
“你在说什么！”青年挣扎着喊道，无法理解你对他的态度与目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很显然，你眼前的兄弟并未觉醒，依旧沉溺在凡人之梦中，对自己潜藏的神性毫无察觉。
尽管他奋力挣扎，但却无法摆脱你的擒制。
“巫师阁下，”希亚佩因接住相机，沉着脸说道，“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除非您有办法保证他离开后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我们白衣帮的行动，不然我不能就这样把人交给您。”
希亚佩因一边说着，一边放低枪口，以示他并没有与你敌对的意图。
-
不用担心，他会就此消失，实际上，是被带去世界的另一侧，送上祭台，而我的任务也就结束了。诺克斯倒是很想就这么回应。
……很遗憾，在火祭之前这天杀的傻瓜得给我先想起自己是谁！！
“呃——我……”得，我居然犹豫着不想对他撒谎！我！“这家伙得为他自己的行为负责，而我会尽量确保这一点。”
“现在，我们该走了。如果我是你，希亚佩因，就不会试图阻止，否则……”
巨大的叉状闪电再次撕裂雨幕，轰然炸响的雷鸣打断诺克斯的话语。就在这电闪雷鸣中，一只黄黑相间的大猫扑倒了某个白衣帮众，撕开那个倒霉蛋的喉咙，片刻不停的又跃向下一个受害者。
顿时，混乱爆发，枪声，咒骂，惨呼响成一片。
“见鬼！希芭——！！你就这么帮我！？你自己收拾！！”
一支黑峻峻的枪口抬起，诺克斯想也没想就拉动被擒者与自己交换了身位，“唔呃——————”
子弹击碎肩胛，卡在肋骨之间的什么地方……幸好，没有打中他。如果是凡人，很可能会致命。
强化身躯的温暖神力仍然在涌动，诺克斯给了惊讶的入侵者的腹部轻轻一拳，将瘫软的他扛上没受伤的肩膀，接着纵身跳出蛇圈，几下跃上庭院旁一栋建筑物的楼顶。大猫则叼起落下的黑曜石祭刀追了上去，也一同消失在雨幕中。
-
夜色之下，雷雨交加，你强行携尚未苏醒的兄弟，消失在水幕之中，徒留在影虎的突袭下混乱一片的白衣帮派。
可能是因为受惊，再加上你那一拳。被你抗在肩上的还未蜕去人之皮貌的克察尔科亚特尔，似乎陷入了昏迷。
稍作思考之后，在暴雨中被浸透的你决定，另寻一处安全之处，在处理伤口的同时，等待他苏醒。
在火祭之前，若是无法通过柔和的手段唤醒他的神性，那便只能......
不，想太多也没有用。就算他无法在那之前蜕去人皮，诸神也会将他推上火盆。
无论是诸神还是人类，圣人还是怪物，只要是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众生，无一不希冀着一个事物：
太阳。
若太阳之位无人接任，世界将会就此被先诞者吞没。
-
序章 日之将熄
END
-
“该死......”希亚佩因面色铁青的站在暴雨中，身旁全是被影之虎撕扯的四分五裂、支离破碎的白衣帮成员。
可能是那名巫师刻意留下了他的性命，也可能是希亚佩因身上的护符让潜藏于阴影中的美洲虎不敢接近，他得以从屠杀中幸存下来。
“巫师阁下你他妈究竟在想什么！”这名年轻的纳瓦人，黑发被雨水浸透，发丝之下目露凶光怒吼道，“我们白衣帮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拿着手枪，胡乱射击着庭院中的物件，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待到心头火逐渐平息，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阿妈......”他说道，“那名伦敦的巫师背叛了我们。拍卖会不得不终止，就连弟兄们也有不少惨死其手。”
“若此仇不报，您的孩子们在英格兰的名望，必然会一落千丈。我们一直以来在这里经营的生意，恐怕也会被人盯上。”
“那个该死的巫师！明明一直以来都与我们合作的很好，但没想到......！”
“希亚佩因。”电话里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冷静下来，我的孩子。”
“听你之前所说，那名巫师可能不好对付。勿要心急，你先去找到那名巫师，假装和他和解。”
“待到他放松警惕，拿出我送你的法器。如此一来，便能为其他孩子报仇雪恨了。”
“阿妈......多谢。”希亚佩因咬了咬牙，“我定叫他血债血偿！”
-
暴雨依然倾盆，距拍卖会现场数公里的一所汽车旅馆内，诺克斯和强行劫来的“战利品”暂时在此栖身。
运用巧妙的暗示与一点点影子戏法，诺克斯轻易的让旅馆老板忽略了伤痕与血迹，相信他和同伴只是灌下太多烈酒以致错过班车的两名大学生。
凡人永远看不见他们不想看见的事物，哪怕那些东西显而易见。
但伤痕确实就在那里。
诺克斯已经检查过自己的“战利品”，长久搜寻的目标，克察尔科亚特尔的转世化身。他昏睡未醒，占据着狭小房间内唯一的那张床，从身体上看，只有些淤青和擦伤，大概是遭遇白衣帮众时留下的，并无大碍。另外，他尚未觉醒自己的神性，这在成年的神嗣中虽不算个案特例，也并不多见。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黑发青年除下浸血的衣物，站在浴室的镜前，试图看清左肩的枪眼。残留的雨水滑下发梢，与深洞中不停渗出的血水混杂着淌过僵硬的脊背。肩膀还能动，没有想象中严重，或许要归功于神嗣的自愈能力……但仍然很痛！该死的！！诺克斯抓过毛巾按住伤口，摇晃着用漱洗台支撑自己，等待虚弱的眩晕过去。
抬起头时，黑发青年在镜中的影像发生了变化。
镜中映出的是一位威严英武的男子，乍看与诺克斯有些许相似，实则完全不同。他棱角分明的面孔带有中美洲人的鲜明特征，不像诺克斯只在鼻梁附近看得出依稀血缘，他黝黑的肤色也更加强调了这一点。然而，没有哪个中美洲人能有他这样古典雕塑样的魁伟体格。矛盾的是，这近乎完美的身体却残缺了右脚，在小腿以下裸露着半截白骨。男子乌亮的黑发间装饰着翠绿的苍鹭羽毛，宽厚的胸膛上配挂着一面黑曜石打磨的圆镜，收窄的腰部围着一张绚烂豹皮，除此之外不着寸缕。
“泰兹卡特里波卡——！……尊神！”诺克斯吸了口气，“……我，我正要联络您。”
尽管对父神毫无预兆的占据自己十分反感，年轻的神嗣此刻确实很想得到他的帮助。
希芭讨好的蹭到脚边，镜中神明漫不经心的拍拍美洲虎的大脑袋以示嘉许。
“如您所见，我找到了重生的克察尔科亚特尔。虽然尚未觉醒，鲜血显示这应该就是祂。”
做得好，孩子。在所有子嗣之中，我最看重的就是你，而你也从未让我失望。
喜怒无常的尊神显得温和又慈爱，似乎心情正佳。诺克斯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不知道如何唤醒他。倘若您能赐予些许指引，我就能更好的完成任务。譬如，将魔法的奥秘开示一二……”最好，还是装作没明白。
狡诈的尊神笑容益发明显。
要有耐心，孩子。你保护了我宝贵的血亲兄弟，你的奉献不会被遗忘。现在，去重新赢取他的信任，唤醒他，将他带回给我。
“可是……我究竟该怎样做？与白衣帮反目，我去哪寻找其它支持？”
你会拥有你所需要的，不如说，我已经交给你了。
“我不明白……？呃…………”
尊神的影像摇曳着，变得模糊，或者，模糊的是诺克斯的视线。温热的鲜血浸透毛巾，黑发青年咕哝着歪倒下去，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去多久，你在镜前再度苏醒。
与之前不同的是，你能感到体内神力充盈，越来越接近你的源头——泰兹卡特里波卡。
稍微检查肩头的伤口，也发现枪伤早已愈合，没有留下些许伤疤，只在地板上留下一滩尚未凝固的血迹。
朝着卧室望去，门微开着，原本昏迷的克察尔科亚特尔之转世不知去向。
外面的雨势比你来到时弱上不少，再过几个小时，等到旭日升起，估计就会平息。
正当你为克察尔科亚特尔的不知所踪而懊恼时，一个人影慌慌张张地推开门，冲了进来。
来者正是你尚未觉醒的兄弟，他手上拿着医疗箱，恐怕是从旅馆前台借来的，看来本来是想为你处理伤口。
“哎？”他惊讶又担忧地看着站起来的你，“快躺下！你刚刚不是还在浴室晕倒了！”
“乱动有可能导致枪伤扩大，我来帮你处理伤口。”
-
“什……？！我，我一点儿事也没有！根本不需要什么处理！”诺克斯感觉自己受到了名为同情的冒犯。这家伙难道连一点防备心也没有吗！？
“枪伤？哪儿有什么枪伤！诶……”
谎言太过明显，拗不过那双琥珀色眼睛中的恳切，诺克斯不情愿的缓缓转过身去。黑发青年苍白的脊背上非但没有任何伤痕，连残留的血迹都几近消失。
“别，别总盯着看……都说没事了！”
对方的神情突然有些像被粗暴推开的小狗，本来打算质问他去向的诺克斯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
“……作为亚兹兰神明的使者，这点小伤对我不算什么。倒是你，也太不小心了！白衣帮的人肯定还在追我们，外面非常危险，最好不要随便离开我身边。”
“不管你有没有自觉，你都非常重要，特别是对我来说。”
烟雾镜的神嗣胡乱披上一件衬衫，这才找回些许冷静和自持。
“我是诺克斯.格林伍德，泰兹卡特里波卡的使者，现在是你的保护人。抱歉给你造成这样的混乱，稍后我会尽量解答你的疑问。可以的话，请先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你一个人跑去南美黑帮的地盘那种要命的地方，究竟是打算干什么？”
按照西方世界的礼仪，诺克斯对自己的兄弟伸出右手。
-
“你......”对方有些迟疑的顿了顿，随后和你握了手，他的手一点都不像是战士的手，没有老皮、也没有伤痕，“我是沃迪·格林......牛津大学的在读研究生。”
“神明的使者？”格林问道，“诺克斯先生，你......您是神嗣？泰兹卡特里波卡是......？”
令人意外，他似乎从未听说过夜之主的名字。
不过倒也在情理之中，不列颠乃是阿萨、华纳、达奴三大神族的领域，亚兹兰诸神的影响力在这里，实在太过微弱。
“诺克斯先生，实在是多谢您的救助。但是......为什么您要救我？”他对你问道。
“我去调查白衣帮是因为我听说他们在走私濒危动物，想要获得第一手证据。您可能会认为我是愣头青，但我得说，我正是知道其中的风险才会选择行动的。”
“如果人人都坐视不管，那白衣帮的恶行只会危害到越来越多的野生动物。为了保护它们，我在所不惜。”
“反而是您。”不仅如此，他反而反过来开始质问你，“诺克斯先生，你为什么要救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
“幸会，沃迪.格林先生。叫我诺克斯就好。赋予我使命的泰兹卡特里波卡，是亚兹兰诸神之一，通常也被称作烟雾镜。这能激起一点印象吗？”黑发青年并未按照西方的礼仪在短暂一握之后立即松开对方的手。诺克斯的手掌宽而薄，远比乍看上去要有力，既可以握稳刀剑或是祭刀，也能灵巧精确的操持法器。
“或许，我该首先解答你没问出口的疑问。”诺克斯微笑道，“我，这几年来确实为信奉亚兹兰诸神的纳瓦人帮派白衣帮提供着一定程度的庇护。当然，这庇护并不是完全无偿的。”
“另外，格林先生您所在意的动物走私，实际上我就是中间人。要让这些被战火与动荡逐出家园的纳瓦人在异国他乡迅速站稳脚跟，可以选择的办法并不多。还是说，在您眼里，亚兹兰的子民还不如野生动物值得被保护？呵……”
面对琥珀色眼睛中闪过的犹疑，泰兹卡特里波卡的神嗣没有强求答案，只是轻轻做了个不足道的手势，继续着说明，“眼下我和白衣帮之间的合作关系告吹，这桩生意也会中止。”
“至于为什么不惜和他们撕破脸面也要保护您，”诺克斯站起身，将自称沃迪.格林的克察尔科亚特尔化身拉近自己。
“因为你，才是我在这世间唯一重视的人。”黑发青年在自己的血亲兄弟耳边低语道，仿佛诉说着一桩极其危险，极其重大的秘密。
“你是我的使命，是我存在的意义。我之所以降生，来到伦敦，全都是为了找到你。”
诺克斯后退一些，直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他的语声诚恳而令人信服，略显低沉的嗓音带着隐约的异国腔调，或许来自西班牙，又或许来自更遥远的大洋对岸。
“二十余年前，亚兹兰的太阳神克察尔科亚特尔，身负羽翼的虹蛇死于谋杀。他的心脏被取走，太阳甚至因此一度熄灭，亚兹兰的国度也陷入混乱。”
“我保护你，沃迪.格林先生，是因为你，就是羽蛇之神的重生。作为这桩惨案的被害人，你是查明真相的关键。”
“只有找出真正的凶手，才能阻止黑暗再次降临。与此相比，白衣帮不算什么。”年轻神嗣的薄唇边有什么东西暗示着即便面对杀戮，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的兄弟！”
-
“羽蛇之神的重生......？”沃迪揉了揉太阳穴，“你说我是神祇的转世？这怎么可能？”
“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我的父母也是普通的伦敦人。”
沃迪·格林回忆着自己二十多年来顺风顺水的人生，相较于一般人，除了和动植物更有亲和力之外，实在难以察觉到有什么特异之处。
因此，他并未完全相信你的陈述，对你的说法仍有质疑。
“诺克斯先生，我非常感谢你救了我。但是要我帮你......我该怎么才能帮到你？”他说道，“我只是个普通人，绝不是你所认为的神祇转世。”
“如果能帮到你，我自然很愿意提供帮助......但是......”他一边考虑着一边说道，“诺克斯先生，既然你已经和白衣帮撕破脸面，那他们接下来肯定不会放我们不管。”
“我们应该先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才行。”他顿了顿，有些担忧的继续说道，“而且，警方恐怕不值得信赖......”
就在这时，你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在窗外的停车场中，有白衣的人影朝着旅馆的前台走去。
-
“能让那个‘蛇壶’的眼镜蛇忽略主人的命令转而守卫自己，你已经足够不普通了呢。意识不到自己的力量，应该是因为你尚未觉醒。这，或许也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沃迪.格林先生，你一时无法接受也没关系。只要能一窥你脑海中克察尔科亚特尔残留的记忆，或许就能找到揭露凶手的线索。但这件事无法在这里仓促而行，需要借助我留在住所的一件神器。”
诺克斯走到窗前向外窥视一眼，冷笑着拉上窗帘。
“至于白衣帮，我不会让他们，或者其它任何人碰到你一根手指的。”注意到沃迪对这危险承诺的反应，黑发的神嗣叹了口气，又加上一句，“别担心，若非万不得已，我会尽量避免使用暴力。”
“追来的白衣帮众这会儿已经到了前台，而我给旅馆老板留下的暗示并不强，他很快就会想起两个淋的精湿的人深夜入住，其中之一还刚刚去借了药箱。要是不想见到更多流血，亲爱的兄弟，我建议您抓紧时间换身衣服，把自己收拾好。您大概还有……五分钟吧？”
五分钟后，沃迪·格林发现自己一改格子衬衫与套头毛衣的慵懒穿搭，被一袭修身马甲和双排扣猎装紧紧缚住，鼻梁上也多出一副眼镜。诺克斯则换上长风衣，领巾与礼帽，一下子将年龄增添了至少三十岁。倘若这不是泰兹卡特里波卡的魔法，便只能归功于金钱的魔法。
更让沃迪目瞪口呆的是，衣着奢华，按常理完全不该出现在汽车旅馆中的两人，凭借一辆行李车翻倒引起的混乱，就这么与正逐层搜查的白衣帮众错身而过，大摇大摆的从旅馆正门走了出去。
而当他们终于回到诺克斯的住所，却赫然发现等在那里的不是其它白衣帮众，正是希亚佩因本人。
-
“你们是什么人？”望着装束焕然一新的你们，希亚佩因并未第一眼认出，“等等......”
“......巫师阁下。”希亚佩因勉强撑起笑容，“就算是这样老派装束，也掩盖不了您与众不同的气质。”
“诺克斯先生？”沃迪有些担忧地朝你小声提醒道。
他并未忘记希亚佩因就是那名想要射杀他的白衣帮干部，他将手伸进马甲的内口袋，紧张地握住祭刀的刀柄，随时准备发起反抗。
“巫师阁下。”希亚佩因朝你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武器，“我是来与您和这位鲁莽的年轻人和解的。如您所见，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与您为敌并非白衣帮所愿，同为太阳的子民，在这属于诺斯人的土地上，我们应当同舟共济，而不是互相厮杀。”
-
“哈，我就没指望这蹩脚的换装能瞒过你的眼睛，希亚佩因。”诺克斯取下礼帽和围巾，谢幕般鞠了一躬，戏谑的微笑再度爬上嘴角，“恭维我可没有好处哦。”
这危险的孩子嘴上甜美，心中渴望的却是血。嗯……
黑发神嗣不动声色的轻拍沃迪的手臂，“不用担心，这位希亚佩因先生是同我们讲和来的。”
“既然他好心没让人把我的屋子给拆掉，我们还是进去谈吧。”
片刻之后，三人在诺克斯稍嫌凌乱但十分舒适的起居室中就坐。
沃迪目不暇接的打量屋内陈设之余，仍然紧紧盯着希亚佩因。
身着雪白西装的年轻纳瓦人在沙发椅中坐的笔直，绷着面孔一语不发。
直到主人亲自奉上热气腾腾的可可，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没有舒缓。
满盛在精致瓷杯中的黑色饮料，按照中美洲的风格熬煮而成，浑浊浓稠，还散发着可疑的辛辣气味。
沃迪皱着眉头品尝可可，“唔……这个——！”他琥珀色的眼睛中闪过惊喜的亮光。
这些可可产自大洋另一边的阿瓦纳克谷地，入口非但没有半点苦涩，反而饱含深色水果的甘美与新鲜花朵的馥郁，在尽情绽放醇厚甜香之余，还带出一丝火辣刺激的尾调，是按照当地风格添加的辣椒粉。
“这个，也是走私来的珍稀品。很高兴你能喜欢。”诺克斯坏笑着道。
希亚佩因礼节性的浅啜饮品，也忍不住轻声叹息，“巫师阁下，您的手艺还是令人佩服。”
“都说了，恭维我也没有好处哦。”诺克斯放下杯子，“我想，我欠你一个解释，希亚佩因。”
“我并不是有意要拆老合伙人的台。只是这位沃迪.伍德先生，虽然初次见面，却是我这辈子最重视的人。我必须不计代价的袒护他。”
“诺克斯先生，请不要用这种引人误会的说法。”沃迪突然插嘴。
“他是我失散多年，一直苦苦寻找的血亲兄弟。”
“可是，你们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
“没错，大家也都这么说。”诺克斯愉快的微笑道，“这就是家人啊。”
“那……可得恭喜你了，巫师阁下？”
“谢谢。我想说的是，请接受我的歉意，希亚佩因。让我们在诸神的见证下抛开分歧，送那些勇敢的灵魂去往十三重天的天堂。另外，也请允许我做出补偿，比方说……将白衣帮的其余部分也交到你手中？”泰兹卡特里波卡的化身轻描淡写的承诺道。
“为了证明我的善意，”神嗣用一根漆黑的玻璃长针在自己的指尖刺出一滴鲜血，“请让我为你的护身符添加新的保护。”
-
“巫师阁下，请不要说笑。”听闻你的轻描淡写地承诺，希亚佩因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对你说道，“白衣帮的执掌者，从来都是我们的阿妈。”
随后，他摘下护符，将其递交于你。而就当你的手触碰到护符之时，希亚佩因食指上的银戒唐突泛起妖异的光。
伴随着一阵眩晕，你才注意到，你所身处之地已不是你在伦敦的宅邸。
眼前的是看不见尽头的甬道与阶梯，仿佛迷宫般交错、层叠。沃迪与希亚佩因则不见踪影。
你轻抚甬道的墙壁，上面爬满苔藓、刻着数千、乃至于数万年前的浮雕与纹样。
还有一道道光门伫立在甬道与阶梯之间，不知通向何方。
你意识到，此处并非尘世。那枚戒指的光，似乎将你们拉入了幻象世界。
从这里的建筑风格来看，这处空间恐怕源自你自身，或者可能更让人担忧——源自泰兹卡特里波卡的思想与记忆。
而那些光门，可能是通往不同梦境与记忆片段。想到这里，你便随意挑选了一扇光门，走入其中。
那一夜，雷雨交加。
这座奉献太阳的祭坛，一如既往的伫立在世界的尽头。
你从光门中走出，在阶梯的起点向着金字塔顶端望去，漆黑如炭的阴影站在祭坛前，双手高举着祭刀。
而在那祭坛上的，并非别人，正是不见踪影的沃迪。他被数道炭灰色的烟雾绑在祭坛上，挣扎着想要反抗。
似乎是意识到你的出现，那阴影猛然转头，它的双眸俯视着你，仿佛一捧木炭即将熄灭的火光。
-
“住手——！谁……你是谁？！”
喝问出口，诺克斯便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正在触碰一项危险的禁忌。黑发青年迈开脚步，沿着陡峭的阶梯向上冲去。
无论是那些自数万年前延续至今的古老甬道，还是这座诸神献祭太阳的祭坛，诺克斯都从未实际踏足过。
然而它们就在那里，清晰的存在于记忆里，每一座雕刻，每一条纹路，乃至石阶的每一处破损，都纤毫毕现，同时又全然陌生。
这让泰兹卡特里波卡的神嗣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
我已知晓身处何处。我所目睹的，难道正是克察尔科亚特尔遭到谋杀的那个夜晚？而凶手又是——？！
诺克斯害怕得到问题的答案。
与阶梯尽头祭坛的距离逐渐缩短，阴影在诺克斯掌心凝聚，化成一柄沉重的黑曜石长刀，年轻的神嗣将它紧紧握住。
冷静。此处乃是幻境，此处亦仅是幻境。
那，不可能是真正的泰兹卡特里波卡！
我，惯于扭曲他人眼中真相的镜中之主，又怎会不敢直面镜影，又怎能被幻境所惑！？
“放开沃迪！！休想碰我的兄弟！！”
将恐惧转化为愤怒，让属于战士的血燃烧，诺克斯以微微发抖的双手挥舞着黑暗中闪烁异光的黑曜石长刀，向阴影斩去。
-
阴影仅仅只是阴影，它并未回答你的问题，也未做出抵抗，暧昧不清的幻象就这样被你一刀斩断、烟消云散。
随后，你又将纠缠在沃迪身上的烟雾驱散。
“诺克斯先生！”恢复自由之后，沃迪急切地朝你问道，“你还好吗？我们现在究竟在哪里？刚刚的究竟是？”
“我记得......原先我们应该是在你的住处，和那名白衣帮的人在一起？”他按揉着太阳穴，回忆起之前的情况。
“然后眼前一黑，就突然出现在这座祭坛上。刚刚的黑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它已经出现我面前了。”
-
阴影被利刃斩断，诺克斯心中的萌生的疑虑却没有随之消散。
倘若这幻象来自泰兹卡特里波卡的记忆，倘若犯下可怕罪行，攫走太阳心脏的真凶就是……那么尊神让自己全力寻找克察尔科亚特尔转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在亚兹兰诸神面前掩饰的幌子？进一步灭口以避免来自受害者的直接指控？还是……某种巨大阴谋链条上的另一环？
无论真相如何，我的全部人生，都注定与谎言和欺诈相伴……
除了此刻的这份真实，蕴藏在面前这双琥珀色眼睛中，弥足珍贵的，唯一的真实。即便深陷幻境，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或许，直至太阳熄灭的时间尽头也不会改变。
惊魂未定的黑发神嗣将自己的兄弟从祭坛上拉起，拥入怀中。
“嘘，不要紧，已经没事，没事了……”诺克斯低声道，不知是安慰沃迪，还是安慰自己。
“什么都没有真正发生，我们只不过是被希亚佩因拉入了幻境。确切的说，是中了某人以他为媒介发动的咒术。”
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过于接近的距离，诺克斯轻咳一声，退开半步。
“咳，给我一点时间。将咒术打破，我们就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