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罗都斯月,鞭之日(AR4715.8.11)在西米莉走进尼恩杂货铺的时候,德兰正在全神贯注的编一个柳条筐。
尼恩太太最近为他的小儿子杜登感到心烦,村镇上的妇人对什么国家大事都没兴趣,但镇上教书的老师因为一些“不当言论”被校长请走,这可就惹到了尼恩太太。尽管那位老师拿了一笔数额不菲的辞退金,离开小镇时几乎算得上面带喜色,但父母们仍然群情激愤,轮番向校长发难,就好像失去了这位教书匠,她们的孩子就再也无法成材,更没办法像尼恩家的长子那样,得到艾格利安的贵人垂青,从而飞黄腾达。尽管在德兰看来,远在艾格利安不知哪个小事务所中的办事员表哥折实称不上飞黄腾达,甚至与同事交际吃饭都要写信回家向妈妈额外要一份补贴,但不管怎么说,父母有不切实际的期望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人类通病,尼恩太太也并不算额外的愚蠢。
这批柳条是在尼恩太太没犯蠢的时候从乡下的农人处收来的,农人们闲暇时总会编造出许多骇人听闻的故事,缺钱时为了几个平士,也不在乎附近的沼泽地里有什么巫婆还是小鬼,连被他们传说为会吃人的柳树也能拽个光秃秃。等到这些在他们口中曾经颇有灵性的柳条晒干了,择出粗细合适,坚韧结实的,一部分自己留着编几个筐换钱,一部分跟着筐一起给了尼恩太太。镇上的人也分三六九等,那些粗制滥造的柳条筐当然也有镇民去买,但要想让镇上的体面人家看得上,就还要尼恩太太和德兰自己动手了。
德兰的心细,收边定型都能做得,编帮时还颇为心灵手巧的编上几个花纹,这种花纹编起来挺麻烦,好在切利亚斯人只要有几个钱,不仅衣服要体面,家里器皿也总追求精益求精,因而这种精工细作出来的柳条筐也能卖个好价钱,德兰曾经替尼恩太太算过账,每卖出十五个她们自己编的筐,那位远在艾格利安的办事员表哥就能请一次客。
在她专心致志给手里这只筐收边的时候,西米莉走了进来,这个满脸雀斑的小丫头在镇上没什么好名声,要不是有个警官姑妈,恐怕这姑娘的风评还要更差上几个点,长野镇不大,因此舌头不长的妇人是稀罕事,德兰再怎么不去注意,也没少听街坊邻居间的那些捕风捉影,西米莉的手脚不干净,偷了瓦特家什么东西,她姑妈又如何如何的教育了她一顿,后来这孩子整日和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将来总要成祸害的。
因此德兰手里的活计没停,却也分出了一半的注意力招呼客人,顺带留神杂货铺子里不要丢了什么东西的时候,她也万万猜不到西米莉来这里的原因。
“下午好,德兰小姐。”这个身形瘦削,满脸别扭的年轻女孩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把这句客套话说完,“愿你的天启,天启,黑马王子,嗯,赐福于你。”
编了一半的筐子差点掉在地上。
德兰是崔玛瑞希地下教会的牧师,这没错,但她可从没想到这件事会从一个满脸雀斑,手脚不干不净的小毛贼嘴里讲出来。
于此同时,西米莉也在怀疑的盯着德兰。
她认识这妞不假,但这个小鸡子一样瘦弱的女孩可半点不像她要找的同伙。德兰手脚勤快,但那只限于做饭、看店、编筐篓,与西米莉不同,这个杂货店小娘皮这两年在镇上还算有点人气,要不是因为有个贪财的亲戚,她大概早就能把自己嫁出去了。
所以这样一个循规蹈矩的女人会是邪教牧师,西米莉真是完全无法相信。
不过对面那小娘皮在沉默一会儿之后,把筐放下了,正当西米莉觉得她会说出“你在讲啥”的时候,后者纠正了她。
德兰的语气还是相当温和的,“溶源王子的荣耀是永在的,他不朽的伟力会将饥荒与灾难洒向整片大地,万物都逃不过他的吞噬。”
“容,容什么王子?”
“溶源王子。”
“蝾螈?”
“……溶源。”
“什么意思?”
“……………………”
当杂货铺的邪教牧师终于不吭声之后,西米莉认为这个话题可以告一段落了,现在天气还颇炎热,因而她小心的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并在袖口带来的菜汤味儿同时传过来的时候,刻意屏了一下呼吸,然后才继续讲下去正事。
“我在为一位大人物效劳……”
其实那算不算是一位大人物,西米莉也不是很清楚,但不管怎么说,她很清楚机会难得,被骗也没关系,社会底层的人,谁在乎名声再扫一次地呢?她原本不确定德兰怎么想的,但现在她想她有了几分把握。
毕竟一个拜蝾螈教的疯女人不会甘心一辈子当杂货店的店员,哪怕是有机会升级成杂货店老板娘,恐怕也不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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