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德莉姆塔比璐~sheepy:
你在一個漆黑的洞穴中走著。
這是一個很濕,很濕的洞穴,伸手不見五指,可是你卻清楚知道每一吋洞壁。
路是往下的,有點滑,需要小心的走,但不至於常常滑腳。
你依稀記得你是通過一處美麗的林木走到這兒的,不過你已經沒甚麼印像。
你的腳,自動的又往前踏出一小步。你在往前走,但你已經忘記了原因。
悄微有點冷的風輕吹你的背,像是在輕撫你。
艾尔:
夢裡,是「另一重世界」。
不管人是多麽以「理性」自傲,不管在醒時對於「幻想」多麽的輕蔑,但只要落入了「夢」網中,就會心甘情願地接受不管多麽滑稽的邏輯。
因爲「夢」能夠改變「前提」——火能夠讓水凍結、樹木生在天空、沒有翅膀的人類也能自由飛翔……因而所有的「不可能」都化爲自然而然的合理存在。
此外,還有重要的一點:
夢得深了,便不覺得自己在做夢。光華煊爛的夢中的一切,都要在夢醒後,才會被打上「是夢」的印記。
就像「蓋棺定論」一樣。
艾尔:
就像現在這樣。
不,稱爲「現在」並不準確,因爲在這個無頭無尾無因無果的世界中,時間的概念還太稀薄。
因此不妨表述爲,在我意識到「自己在走」的一瞬間,這個世界、這片周圍的環境、現在自己的狀態,都隨之確立了。
哦,還有「行動的目的。」
簡單地,只是繼續向前走而已。
並不會很累。
只是繼續向前走而已。
sheepy:
悄悄地流動的水被你的腳無情地踩碎,飛散,又落下。
像是在訴說被踐踏的不公,又像是在嘲笑你不知為甚麼前行,不知要往那兒去。
掉下的水打落在濕濕的地面上,無聲無息的隱沒回歸於薄薄的,像是石膚一樣的水層。
這時,你的身後傳來了同樣的聲音。微弱的,持續不斷的。
奔跑的聲音。有人在追你。
你回頭,但但甚麼都看不見,曲折的洞穴只傳逹了迴響不斷的此起彼落的短促的跑步聲。
艾尔:
這沒什麽可笑的。
因爲自己至少還能決定要不要繼續走。還能控制何時快,何時慢。
還能,憑著這兩條腿走著。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我看到濺落四散的水珠。
在四下無人、孑然一身的寂靜中,我聽到腳步起落的聲音。
不過,它們都順理成章地、像1+1=2一樣「真實」。
像里側暗袋中的沉甸感一樣真實。
憑著這份真實,我得以穩穩地依靠著重力,一步一步地,把不合理的混亂世界拋在身後,將前方的虛幻的路、一寸一寸地化爲「現實」。
sheepy:
你眼前的路,變得無比的清浙。你清楚的看見那處滑腳,那處穩固。
藉著這深一層次的瞭解,你敏捷地往前一步一步的走著
你甚至可以感受到在石鏠中生長的草和菌被你的走動驚醒,開始尌動著,暗暗的開始發光發亮,想吸引這生物的注意力。
足聲,漸漸地變響。你已經能辨認出那應該是一對底很薄的鞋。一對不適合在這地方穿的鞋。
突然,足聲被一下摩擦聲打斷。你聽見一名女孩子的驚呼。你立刻預見你接下來會聽見肉體撞擊岩石的聲音。
可是,驚呼變成迅速的咒語,然後靜了一秒,碰撞的聲音沒有傳來。很快,奔跑聲就恢復了。
艾尔:
我於是停步。等待。
即便是「不思議」的世界,就算「條件」與「結果」再奇妙,其中蘊含的「推導」並沒有改變。比如,之前,便已從雨後的樹林「推出了」冷風,然後又是此刻置身於內的陰濕洞穴。
……然而那聲突如其來的驚叫並不包含在內。
因爲它——她——是那樣的突兀,所以反而證明了她的「存在」。
既然她是「獨立」的,那麽,且讓我看看,那會帶來怎樣的新的「解」呢——
sheepy:
那獨立的聲音開始變的響亮了。這一名「她」距離很近,很近...
你依靠在一塊石上,好整以暇的等待著。
解,很快就出現。
一名女孩子自轉角跳出來,出現在你跟前。她一看見你就止步,雙手順勢伸前合攏結印,手勢流暢熟練。你幾乎可以看見魔力暢順地自她的身體流至她的手。
那架勢十足像那些把魔法石鑲在手杖或法珠裡施法的一般法師,或鑲在聖符上的神官。但她手裡甚麼都沒有。
艾尔:
——這是?
很奇妙地,似乎周圍空氣因濕度而沉重,將驚訝之情磨損掉大半。
身體也是,我感覺自己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sheepy:
你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手上的魔力轉化為一束紅黃色的光芒。Fervefacio。
魔力的流向突然改變,火焰迅速往四方散開,變成一道道微小的舌焰。
她把手解開,放下。她的聲音直灌入你的腦海,(還在這兒?)
話說聽上去很簡單很有禮貌,但聲音很緊張,意思比較接近(為甚麼還在這兒?!)
她快速跑近。你利用此段時間打量這名『她』。
深色的連身中裙中間綁著一條束腰帶,短短的公主袖露出一對素淨的手臂,深色的短髮被髮夾整齊夾著,一點兒也沒有蓋到短短尖尖的耳朵。
你集中意念想看清楚她的長相,但她的樣子非但沒有變清,反而在漆黑的環境下變得更模糊了。
但她的眼,她的在漆黑中閃閃生輝的眼,與你的視線直接對上。你們的眼,鎖住了。她一步步的往你奔來...
這半精靈給你一個認識的感覺,但你既說不出她的名字,也不記得甚麼地方見過面。
艾尔:
清晰得可以看清火焰軌跡的背景中,女孩的身影卻只有黑白二色……深深?#092;?#092;的灰。
我想這應該不是所謂的「黑暗視覺」。不過、對這一點的追究只到此爲止。
因爲還有優先級更高的事:『爲什麽不能在這里?』
畢竟這裡的每個角落都是那麽熟悉,彷彿是自己的家——不,比起模糊不清的「家」的印象,這裡要鮮明、真實得多。
『而且,我正要去那裡。』
sheepy:
她抽空回頭望後,把頭拉回來時發現已經快到你跟前,立刻拉直身想收住直奔往你懷抱的去勢,(它們想抓住你。來。)
這時,鞋滑掉的摩擦聲,再次傳來。她的眼睜得大大的,想把腳抽回;線條像雕像一樣分明的雙手再次伸前,想抓住你,但今次的動作一點兒也不順暢。
艾尔 很自然地伸手去扶,流暢猶如水流沿河床流淌。
sheepy:
幸而,她的手已經被你緊緊的拉著。她雙眼緊閉,口緊緊合攏,四肢僵硬的,就那樣被你相對有力的雙手扶著。
她慢慢睜開單眼。
然後她急忙借你的手撐起自己。應該說她比想像中重,還是說她不懂得借力呢...
之後,她慌張的退後了兩步,身子開始變得透明... 你感覺到她的存在感正在消退...
艾尔:
『你……』
問題剛要出口,卻發現自己早就知道答案,連同另一件事一起——像是擱在床底、已經被人遺忘的舊箱子,直到搬家的時候才拖出來、打開,而裡面存放的都是「理所應當在那裡」的東西……
『走吧,到了那裡就沒事了!』
我確定地「知道」這件事,因此向她指指洞穴的深處。只要到了那裡,一切的問題都會解決,包括那不知何時開始能夠感覺到的追兵。
sheepy:
不知道為甚麼,她聽了之後露出難過的表情。
她閉上眼,開始聚精會神。不一會兒,她又漸漸變回實體了。
回復閃亮的雙眼再次睜開。她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咬著唇打量週圍,望望你,又走近。(是的,我們*必需*跑。來。)
她向你伸出右手。
(如果你再次被抓住的話,你就會變得更虛弱。)
艾尔:
爲什麽要露出那種表情呢?
我疑問,但並未說出口,只是默默地握住那伸過來的手。
這個人可以全心全意地相信……好像想起來這件事。
sheepy:
她踏後,把你拉起,(快。呀,請給我一點時間。)
她放開手,舉起腳,把鞋子脫走。她穿著的是那種精巧但沒甚麼保護功用的小船鞋。
但她還是微笑著抬起頭,(我現在可以走了。)
艾尔:
隨著女孩的「聲音」,關於她的信息又「顯現」出來一些。
那雙鞋是她很寶貝的東西吧?卻爲了不妨礙逃跑丟掉了。確實從側面說明追兵的可怕,但是……
明明有很多方式可以幫她避免失去那雙鞋子,可是,一想到要「說出來」、「表示出什麽」,就有個低沉的聲音教訓著,「不行」。
『……』
哪怕是在「這個世界」(爲什麽要這樣說?),也還是做不到。如果是「平時」(「平時」是什麽時候?),自己一定已經出汗了吧。
所以,這時候,自己能做的只有……
既不是分析,也不是推理,而是——祈?#092;。
拜託,前面的道路,請變成赤足也無所謂的坦途吧。
腦海里浮現出春天碧綠的草地,回憶起那似乎久違的細密觸感……似乎聞到了青草的芬芳。
sheepy:
然後,靜了一會兒後,興奮的聲音,(看,那邊!蝴蝶!出口近了!)
艾尔:
『哎……?』
回過神來,看見——
艾尔:
依舊黑暗的洞穴深處,飛來一隻白蝶。
小巧的身軀纖細得幾乎透明,細長的觸須更添嬌弱,潔白的翅翼似有光彩,翩翩舞動,灑下的鱗粉也晶瑩剔透、宛若星塵。
這只夢幻般的白蝶,不屬於見過或讀到過的任何一種。也許是因爲它本來就只出現在「這裡」……
艾尔:
(好美。)
我由衷地贊嘆著。女孩也露出相似的神情。
……說來也怪,方才急涌的「危機感」頓時消解大半。毫無根據地,「白蝶預示著平安和幸?#092;」,起了這樣的念頭。
似乎這雙脆弱的翅膀,就能抵擋住兇猛的追兵。
而自己竟如此、自然而然地相信著。
『嗯,走吧!』
安心的感覺抑止不住地流出。我拉著她的手,向白蝶指引的方向前進。
sheepy:
(你的夢境很有趣。)
她邊跑邊說。
(我還以為洞穴都是很幽森恐怖的地方。)
她的體格不錯。事實上,很快,就變成她拉著你跑。
(很安詳。)
艾尔:
『咦?……夢?』
她的發言讓我一時迷惑。
『你是說,我在……』
sheepy:
她突然放慢腳步,終於停下,轉身對著你無言地眨了一會兒眼,然後望望前面,又拉起你的手繼續走。
雖然洞穴有很多分支,但她只需要看一看前路就毫不猶疑的往其中一條走。
艾尔:
……如同雨天蒙上一層水霧的窗玻璃,被她輕輕一抹,視野立刻清晰起來。
沾滿灰塵的舊箱子,終於打開了。
(是啊,我怎麽就忘了呢——)
——下一秒,這時才察覺到的、之前的異樣空虛,瞬間被洪水般撲來的真實記憶填滿。無可取代的親自體驗,努力積累起來的寶貴經驗,還有最最重要的,對「自我」的認識……
(我……)
艾尔:
——然後,既然想通了這一點,那麽這裡的事就……
『等等!我才沒有、呃、不是……』
在能繼續順利思考之前,我已經大聲辯解起來,同時放開女孩的手。
(沒錯,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
想起剛才的心情,相當地不好意思。等睡醒了以後,要不要檢討一下,自己爲什麽會做這種夢?
sheepy:
她停下,像受傷一樣的抽回手,望著你附近的岩壁,像是在等待著你。
慢慢的,她的表情又溫和起來,但伴之而來的是一股距離感。
艾尔:
條件反射讓我差點捉住她的手——但被喚醒的理智佔了上風。
『我、我只是……呃……那個……』
『算了……』
承載著莫名的愧疚感,我快步跟上她。
艾尔:
(但是,理論上,夢是大腦潛意識的表現。)
(夢里的一切,都是現實生活中已有經驗的反映。就像創作故事一樣,並不是真正的「新體驗」。)
但是這個女孩,我確實不認識。
而且,自己並沒見過半精靈。而她的樣子——雖然模糊——也不像是把阿狄麗娜小姐的尖耳朵「嫁接」到誰臉上的……
因此……
『你是誰?』
sheepy:
她表示理解的微笑,點了一下頭,(再等一下)然後又開始繼續走。空氣的味度開始有所改變。空氣,開始混入了那麼一絲花香。
你沒有再問甚麼,她也沒有再說甚麼。又濕又悶的空氣開始流動起來,花香也開始變得明顯。蝴蝶這時已經消失在前頭。未幾,你們聽見遠處的鳥聲和蟬鳴。
光。外頭的陽光,被洞壁拆射又拆射後已經變得很弱,但光依然是光。
遠遠的,弱弱的,似有若無的,洞穴前面出現那麼一絲光亮。
艾尔:
人與人之間的沉默,我並非不習慣。儘管這情況很少——好吧,最近一段時間,更是稀少到讓自己開始懷念……
於是,我不去管那沉默中的淡淡苦澀,試著看清她的形象,然而未果。這再次加深了疑問。
(另外,既然這是自己的夢,那麽只要一個念頭,所謂的追兵都會消失不是嗎?那麽爲何還要不停逃跑呢?)
看著那一線光明越來越亮,我也越來越急切地等待著她的解釋。
sheepy:
隨著亮光的增強,你才留意到,她的足掌已經血跡班班。
她每踏出一步,地上就多出一個新的足印。
但她還是帶頭爬著。路變的很陡,已經不是用腳走足以應付的。你們改為手腳並用地往上爬由天然岩石拼成的階級。
雖然她沒說話,但你可以自她變快變有力的動作感到她的高興。
艾尔:
……自己竟然忘記了!
(?#092;然,心中一個可能性不小的推測正在逐漸成型。然而自己竟然忘記了,如果這個推測是正確的,那麽……)
與她依舊模糊的身影相反,從傷口中流出的血液是那麽鮮艷。
抱歉。
我又一次,忽略了……(「又一次」?)
抱歉……
可仍然沒能說出口。只是在心底默念著,期望這已顯得無用且諷刺的階梯早一點到盡頭。
sheepy:
終於,你們抵逹目標。
刺眼的陽光,迫使你們舉起手遮眼。
眼前,是艾爾於心中所想的青翠草地。
她把你拉上來後高興的走出去,但出到洞口外之後就停下了,不再前行。
這時你可以清楚的看見,她穿著一身綠色的連衣裙,頭髮是金銀混合雙色,好像在反映著太陽的光輝。
艾尔:
——這地方,赫然是美化了若干倍的青路鎮郊。記得小時候經常來這裡玩。
不過,雖然不情願,但不得不承認,跟前女孩的光輝,比回憶還要耀眼。
看清的一瞬間心臟停了半拍。(不,這一定是夢中的錯覺,大概是睡姿不佳壓著了。)而在那半拍的時間中,推論又得到了一個新的、重量級的支撐根據。
『你……』(可是……)
『坐著休息一下吧?你的腳……』
我想象著瓦里的草藥包和繃帶卷,掏著衣兜,然而那里頭卻空空如也。
sheepy:
她沒回頭,所以看不見你找不著東西。
聞言後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腳,然後往前走了數步,找了個比較好坐的地方,拉拉裙子屈膝坐下。
她失落地打量這地勢起伏不平的草原,然後,望著你,"說",(謝謝。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
她的眼,跟你的是一樣的顏色。
她低頭摸摸濃密的草,又抬頭欣賞頭上的雲,最後洩氣的說,(這個...依然是你的夢。不是我的。)
艾尔:
(看來這夢一時半會兒完不了。)不知怎的,我也不希望它立刻結束,畢竟還有幾個疑問,和……
我一邊修正著推論,一邊觀察著她腳的傷勢,然後開始後悔當初沒有跟哪怕是瓦里多學一點。
sheepy:
輕嘆了一口氣後,她聳聳肩,對你微笑招手,拍拍身邊的草皮。她一直都沒舉起過自己的腳,但被她踩過的草卻像被輕噴過紅色的染料一樣。
艾尔:
(可惡,想象的作用果然是有限的……)
沒有辦法,我只得求助兒時讀過的一本故事書,按照那裡面寫的,笨拙地用牙和手將衣服撕破、拉出一條看上去勉強能當繃帶使的布條。
sheepy:
她連忙站起走過來阻止你。但卻不很慌張。
艾尔:
『這個、呃、你不要動。』
無視她的意見,我徑自蹲下去,開始和布條進行生平第一次賭上全部尊嚴的決鬥。
『那個、技術不佳……將就……了。』
很慶幸這活兒需要自己低頭。被她看到熱辣辣的臉就糟了。
sheepy:
她露出真?#092;的笑容,發自內心的微笑。她又坐下來,把腳輕輕舉起。
然後,她把身靠後,用手支著地。你聽見她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艾尔 埋頭苦幹,起初手都在微微顫抖,差點要出現「拆掉重來」的慘劇。中途,又發現布條不夠,趕緊再撕,卻不小心用力過猛、角度過歪,害內側口袋崩壞(這時才發現懷時計都沒有在身上),多費一陣手忙腳亂。
所幸也許他還算有天分,也許是之前在智馬身上實習過,總之,第一次的獨立作戰,有驚無險地平安結束。女孩的腳被裹得像一種名叫粽子的異國食品,但好歹是脫離危險了。
sheepy:
她等你宣告完成後才把頭別回來,然後呆呆地望著自己的雙足。今次是真正的無言了。
艾尔:
『呼……』
我抹了一把汗,長出一口氣,帶著勝利感和沮喪感混雜的心情站起,不料一陣眩暈,只得向旁挪一步,也一屁股坐下。
『那……』
『現在,可以解釋了嗎?你是誰?爲什麽要來到我的夢裡?』
不知爲何,我不好意思直視她雙眼,只好將視線隨便落在她手邊、草上。
sheepy:
她看見你的樣子,忍不住掩口偷笑了一下。
垂直張開的右手,自右邊進入你的視線。(菲安蓮娜.色列斯丁.德爾馬希亞。請問閣下高姓大名?)
艾尔:
本以爲她會推脫,沒想到回應卻是如此正式的自我介紹。之前詭異的緊張感便被長年的社會生活養成的條件反射驅散,『艾爾凱特·梅札希德。叫我艾爾就好,沒什麽閣下的……』
套路般地回答著,我漸漸習慣了她的視線,於是抬起頭,再次正視她的臉。
sheepy:
(很高興認識你,艾爾凱特·梅札希德。謝謝你的細心呵護。)那拘謹的語氣有點兒熟識,但又記不起...
(至於我來的原因... 我是來這兒救你的。你被夢魘盯上了。)
她望著遠處,閒靜的說。
艾尔:
(夢魘……)
我對這個詞完全沒有實感。跟智能動物類似,它一般都出現在神話故事中,在我心中,性質和送子鸛鳥差不多。
然而,結合推論來看,卻很可能是真的。因爲,如果僅僅是單純的、源自我自身的惡夢,方才的洞窟早該隨我一個念頭消失了才是。何況,我從未做過如此鮮明的「清醒的夢」。
『爲什麽我會被盯上?』
而且,我確實想相信這個人……菲安蓮娜。
sheepy:
她想了一下,(通常的原因是你得罪了一些人。)
sheepy:
你記得,夢魘本身並不是特別難召喚,但通常是兩敗俱傷的玩意,而且要撤底驅逐很難,可以等它們吃飽自己消失。
但在這段期間,受害人的精神狀況會非常不佳。也有因為不思吃喝而導致死亡的極端案例。
艾尔:
……腦中浮現出怪異的畫面:一群12,3歲的男孩聚集在小黑屋里,呲牙咧嘴地釘稻草人。
我苦笑了一下,把那讓人哭笑不得的想象圖甩開。
『那麽,你是……』
sheepy:
她輕笑了數聲才答,(我是碰巧路過的好心人。)
然後,換上比較嚴峻的表情,(我不是唯一一個。另一名在洞穴的另一邊擋住了兩隻。)
艾尔:
我想我應該也尷尬地笑了。
啊,得知自己剛剛與可能危及到生命的危險擦肩而過,的確有種「賺到了」的喜悅。不過……
『……什麽!那、那位現在?……』
我猛然站起來。應該有我能做的事吧。
sheepy:
她沒有站起的意思,只俯身向前抱膝,(那人比我們都富有經驗,身經百戰的樣子,應該不需要擔心。)
(放心,等我休息一下,我們逃到我的夢裡,我們就安全了。)
sheepy:
你苦苦思索,回想夢魘的事。你記得,夢魘在把受害人拉進惡夢時會排除裝備,但魔法攻擊對他們有效。
艾尔:
『……這樣啊……』
的確,從她出現時露的那一手來看,魔法素養不錯。如果是有經驗的老手,應該沒問題吧。
我有點難堪,又坐下。(怎麽浮躁起來了呢?)
而她的樣子,該說是胸有成竹,還是強行掩飾呢?
(……真是的,完全看不出來……果然,像瓦里那樣心裡想什麽都寫在臉上的傢伙,才是少數群體啊。)
艾尔 安靜了一會兒,摸了摸後腦勺,還是先打破沉默:
艾尔:
『再一個……最後一個問題。可以告訴我,你們的身份或者職業是?……』
『畢竟普通人,不,連普通的法師也不會隨便*路過*別人的夢吧。』
sheepy:
她交疊雙手,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挑皮地答,(秘密)附加眨單眼。
你郁悶的打量她,覺得她應該跟你或瓦里差不多年紀。
她笑對著你,細察你的臉部表情的變化。
艾尔:
(果然。)
這種沒水準又沒禮貌的問題,被直接了當的回絕,倒也在意料之中。只是,不問出來的話會不甘心。
艾尔 面對女孩燦爛的笑容,不禁歪過頭,右手手指插入劉海,像是在擋著那視線似的。
sheepy:
你的動把把菲安蓮娜逗樂了,她哈哈笑著躺在地上
艾尔:
『那、那你先前說 這裡也不是你的夢……喂……』
試圖硬轉話題,卻見對方完全無視、自顧自地大笑。(又、又是這樣……女人們都喜歡不把別人的話聽完嗎?)
艾尔 更加窘迫,都不知道目光該放哪才自然。無意中瞥見自己身上掛著的「殘破布料」,不由得倒抽一口氣,明明白白地臉紅了。
sheepy:
她搖搖頭(讓我我看一看...)她爬起,企起身... 站不穩,搖搖晃晃的又跌坐下,望住自己的腳一副可憐的樣子。
她呆了一下,把腳拉近,調整了一下,念了句咒文。白色的魔法氣環閃耀了一下又退去,沒留下甚麼效果。
也許是包的太厚了,一丁點血色也沒有穿透出來,布料依然是老樣子。
艾尔:
(嗚,這時候……)
這時候她腳上的傷又提醒了我……無可奈何,縱有千百個不情願,我不得不硬著頭皮向她挪過去。
『要、要我扶、嗎?……』
我彎下腰,伸出手。
sheepy:
菲安蓮娜搖搖頭,調整好之後又試了一下,最後還是抓住你的手,困窘地點點頭。
她伸出手指一處整齊的林木,示意你往那邊走
艾尔:
『呃、儘快回到現實世界、正規治療比較好咯?』
我義無反顧地擔當起攙扶的義務——對方好像沒有一開始感覺的那麽重——還同時沒話找話說,想多少能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吧……
如果真的能緩解的話……
一步一步走著,莫名奇妙地,我想到了老師。這個時候他會應付得很老道……吧?
sheepy:
菲安蓮娜客氣的與你閒聊著。她的閱歷很廣,不過常識稍為差了些。那感覺就像她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的樣子。
她的腳與其說是受傷了不如說是不容易站穩,因為她只要站穩了就可以用力的帶動自己往前走。
不過,也有站不穩,腳吃進泥土,或其他要你扶的時候...
艾尔:
(可能是長期和夢境打交道的緣故吧。)
看來她已經「路過」過不少人的夢,這樣想著,原先殘留的一絲「私人夢境被偷窺」的不快,也煙消云散了。
事實上,一路上,我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胳膊。只要一感覺到拉力,就趕緊使勁扶好。
(這種體驗,不管是做夢還是現實生活,都是第一次哪……)
奇妙的是,由於知道沒有別人看到,難堪的感覺一下子就過去了。
而目標的小樹林也很快到了。
sheepy:
蟬叫聲不久就此起不斷,衝擊著你們的耳膜。
在菲安蓮娜的帶領下,你迅速的深入林木。不久,原來的草原就消失在樹林間。
路上,她有點不安地四顧著,但她甚麼都沒有說。
艾尔 眼見這片樹林的模樣和氣味越來越陌生,想,也許是在逐漸跟她要去的夢「接軌」吧。
sheepy:
不久,你們來到樹林的邊陲。
在你眼下的是一個前所未見的龐大花園。園內有湖,有山,有迷官,有雕像,有大量的花圃和樹。
放眼開去,你覺得自己看不見花園的儘頭。
艾尔:
『嘩…………』
遠遠超過「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風景,讓我情不自禁驚嘆出聲。
不僅僅是花園的面積,更是那即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厲害的佈局,和花草樹木的品種之珍貴。一句話,去王都時沒讓進入的皇家花園,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sheepy:
(歡迎,梅札希... 歡迎,艾爾凱特。你現在安全了。)
她嘴上是如此說,人卻像箭一樣飛下去,甚至連手都放開了。
艾尔 應聲覺得胳膊一輕,只見剛剛攙扶的對象正輕快地,跑向前——
『等等……呃?!』
——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睜大眼睛,捕捉她的腳——仍然是纏著布條的可笑形狀,但跑動靈活自如,一點也看不出不便。
(好吧,我寧肯相信這是『這塊地方的法術效力』。)
我深深地嘆口氣,撫慰著受到打擊的自尊,跟著她跑起來。
(送人送到家,大概……)
sheepy:
你邊撫著自尊邊追著菲安蓮娜。突然,她不見了。
你定睛一望,看見她的手。你立刻意識到她又跌倒了...
不過今次沒有驚叫,只有咒文的急唱。你聽見一些像是灌木叢被一些又硬又重的東西撞倒的聲音。
艾尔 這次反應敏捷,循聲望去。
sheepy:
你往前走了兩步尋找菲安蓮娜,發現她似乎是在進入花園的其中一層階級跌倒了,花園的矮權木牆被她撞得陷入去了。
她揉著自己的頭雪雪呼痛,翻過身過來看見你,對你俏皮地吐舌。
艾尔:
……這幅景象讓人似曾相識。這種事,總是會由哪個毛躁的傢伙幹出來吧——
不過,有一點點……真的只有一點點,屬於小數點後兩位的……可愛。
『都到這裡了,不要急啦。』我也用著和以前哪回相似的口氣說道。
艾尔 雖然這麽說,還是、大概也是最後一次,前去扶她起來。
sheepy:
她嘟嘴,在你到逹她身旁之前收腳自己爬起身。
就在她準備爬起來的時候,一個黑影出現。一名比人還要巨大的小強,尌動著翼在牆的另一邊出現,往菲安蓮娜撲去。
而菲安蓮娜還在向你叉著腰,像是在說“我自己也能站起”
艾尔:
(這就是夢魘的正體嗎?!)
『小心!』
暗自慶幸著自己對小強擁有「平常心」,我沒有被巨大化的小強嚇倒,而得以在那一瞬間把菲安蓮娜一把拉開。
(……可是,那小強的樣子……就活像……)
sheepy:
也許是保護少女的心作祟,你以異乎尋常的反應和氣力鎮定而迅速地把她拉到身邊。她甚至連想縮都縮不及。
小強呯的一聲降落在她原本站著的地方,張開四雙翼威嚇你。
這不是正常的小強,而是很黑,很深,叫人打從心底寒起來的巨大小強。不過,你的心不怎樣寒。大概掉了攝氏零點三度吧?
艾尔:
(……就活像一個巨大的冷笑話啊!!!喂,莫非你名字正好叫「來自地獄深處的黑暗」嗎?)
sheepy:
相對地,你聽到身邊傳來有生以來最震撼人心的尖叫的女聲。如果那是魔法攻擊的話,這大概能對人的心靈做成直接的寒冷或衝擊傷害。
艾尔:
耳朵被女高音震得嗡嗡作響。我趕緊將她向後方推了推。
(這女孩果然是大小姐的樣子,換成母親或者瓦里,早就一鞋底解決了……)
想象著那個畫面,我毫不猶豫地——脫下鞋?開玩笑,尺寸根本不合——撿起「本行」,快速念起冰凍的咒文,來個「以冷製冷」——
sheepy:
你推了菲安蓮娜一下,她立刻順勢脫離你的觸感範圍。你用眼角望了一眼,發現一塊捲縮成一團的綠布在抖動。尖叫聲已經變成乏力的求助。
吸取熱量的魔力應聲凝聚在你的手裡,飛射而去。眼前的黑影飛起,又被擊落。
但那也只是略為拖延了一下對方。它向你舞動觸角,像是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動。
舞動著舞動著,右邊的觸角掉下來了。它呆了一下。也許是剛才冷涷咒文做成的傷?
觸角還未碰地就化成一絲絲的黑色軟煙,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踪。
艾尔:
『這是何等的失態啊……』
目送那觸角遠去,我不由得把心中所感說了出來。
身後,菲安蓮娜的哀鳴仍不絕於耳。我只得用自己身體擋住小強的視線(估摸著,誰讓它的眼神那麽飄忽)。
接下來用火烤好了。
sheepy:
就你準備把它烤熟的時候,小強迅速的跳到一旁去。但你早料到可能有此一著,及時調整火焰的方位。
這一下,幾乎把它轟散。但它繼續前進,繞過你,想去親近菲安蓮娜。她及時閃開了,尖叫著爬到你的身後。
此時她已經一臉淚水,眼紅紅,頭髮亂亂的,一副落魄的樣子。
至於小強,它現在明顯沒有剛才結實,飄呀飄的像一團幻影。
艾尔:
(還是個喜歡故意恐嚇女生的小強。)
心中對於它的評價又下降一級。(不過她被嚇成那樣,倒挺稀罕,有點兒趣……咳我不是這個意思!)
艾尔 臉上表情糾結起來,爲了與小強「劃清界限」,不惜痛下殺手,叫出了Coacto Orbis。
sheepy:
你念動咒語。它再次承你念咒的機會飛起想自上面飛越你。你急忘轉身描準,冷不防被它的前觸手刺了一下。你立刻感到一陣痛心。但咒文還是準確的出手了。
這時,又一隻小小強飛出來想撲向菲安蓮娜。這一隻只有第一隻的四分一大小。對它來說很不幸地,它剛好落在法術範圍之內。
無數的無形之箭飛散,無情地把兩隻小強撕裂成片,同時也把菲安蓮娜和你衣服切碎。(就你的情況,你餘下的衣服...)
艾尔:
(……糟了,這下子視覺效果可就……)想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sheepy:
小強碎片又化成輕煙,輕煙隨著微風歸於虛無...
不過一眨眼功夫,你感覺上像是用了可觀的法力,加上衣服的衣整性作為意外的代價,你單獨收服了兩隻謎之小強。
艾尔:
(呵,這算是「英雄救美」嗎?不過打倒的敵人畢竟只是小強而已,這成就感還真是彆扭啊。)
(而且等事後回憶起來,自己應該會說:「其實那一瞬間我也慌了。真慌了。」)……然而女孩凄厲交織著瘋狂的難以名狀的叫聲,不但幫忙叫了我的份,甚至反倒令我冷靜下來。
艾尔 雖然上衣壯烈犧牲了,幸好褲子還在,不至於有傷風化。不過,當轉身查看菲蓮安娜的情況時……
『呃我不是故意的!!』
無師自通地立正轉身180度。臉漲紅得像胡蘿蔔。
sheepy:
她在發呆。
然後,她擦眼,開始啜泣。
艾尔:
『沒沒沒事啦,小小強強已經不不見見見了,衣服服破破破了可以再再做,嘛……』
連續施法後也是頭暈腦脹(?),加上熱血上涌(心臟還在不爭氣地碰碰碰碰地跳),張嘴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麽。
女孩啜泣聲中隱約「說」著什麽話,但風聲忽然變大,蓋住了聲音。
接著,從湖上飄來濃厚的霧氣,遮蔽了視線。
之後……
之後…………
…………………………
………………
(………)
艾尔 回复知觉的一刹那,睁开眼睛,却只见到朦胧的月色。
自己正躺在床上,全身发涼,原來不知不觉中被子已整个儿掉到床下。
<啧,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蹬被子……>
自我批評着,我拖动睡意未散、尚在发软的身體,下床捡被。
阵阵凉风从半开的窗口吹进來,窗帘随之泛起波浪。
“哈啾!”
<但愿别感冒。>我揉了揉痒酥酥的鼻子,拉齐窗帘,举手关窗——
(……記得把窗口開一條縫。)
艾尔:
………………
……结果,我并未把莫名打开的窗户重新关好。
透透气也不错吧,而且吹点冷风能防止过热蹬被,我这样告诉自己。
虽然,真正的原因是,那句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出处的话,以及相关的模糊印象——青铜的骑士,湖上的小窗,灌木织成的迷宫,夜幕里的星星——
在青路镇看不到的、布满整个夜空、随时会掉下来似的、璀璨闪耀的星星——
那美丽的光辉,就像是……
艾尔 怀着晕开的星空的回忆,在舒适的夜风中再次沉沉睡去。
不知为何,有一丝遗憾。似乎后悔着,有句话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不过,以后还有机会的吧。
毫无根据地,自己这样确信着。
『……還能再見面嗎?』
(記得把窗口開一條縫。) 『——謝謝你,德莉姆塔比璐(Dream Tapir)。』
背景音樂:
德莉姆塔比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