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了。
夕阳将大地上的一切的影子都斜斜的拉长,也因为如此,地上匍匐着的双头巨狼的尸体的影子覆盖了一大片土地。只剩一只的狼头冲着夕阳,原本澄清的眸子里只余下了属于死亡的混沌。冰山面瘫脸(窃笑着耸肩)站在狼头前,像在打量着什么。
艾达和汤姆忙忙碌碌的从尸体上剥下肉块。艾达表情甚为得意,一面欢快的分尸一边哼着小曲儿。汤姆依旧包裹在全身甲中,偶尔露出的脸也被一大从胡子包围着,看不清楚表情。在他偶尔的转身间,闪亮的全身甲泛出阳光的暖橙色。即使身为一个艾罗娜的信徒,我还是得低颂一句,赞美培罗。
那边的民奥法师——他说这个称呼的时候脸上总划过一丝自嘲——和巴尼一起咋呼着两只狗头人;而两只狗头人被飞快的语速和一串串的提问弄得不知所措,只好慌张的左右张望着,结果却被认为是心虚而换来了更多的提问。
我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出声来。
培罗似乎一只眷恋着大地,迟迟不肯落下。斜晖将一切事物都镀上了泛黄的光彩。每个人的眼角都盛满了暖融融的笑意,嘴角都泛起了橙色的酒窝。这会我的头发应该已经被浸染上了温和的金黄。
所有都被覆盖上了懒洋洋的倦意,只是我根本没有在意身边的“审问”,耳边飘过的句子不过听进了零星几个字,支离破碎。
“噗通”一生,把我从恹恹欲睡中惊醒。面瘫在身边坐下时带起了一阵充斥着盔甲金属味儿的风。他充满期待的看着中间的营火——在我快睡着的时候他们升起来的——和,哦!艾罗娜在上!——营火中的肉块。原来他们收拾好了狼肉了。
“唉……”我扶额叹息着与艾达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向面瘫伸出手:“这么烤肉能吃才怪,拿几块来给我烤吧。”
他还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只是目光躲躲闪闪的。
我偷笑着从或对中捡起几根长而直的树枝,串好肉开始烤了起来。“没调料,味道可能不太好。”我冲大伙点头致歉。
好像没有人在意。汤姆和艾达几乎用抢的拿过了第一批烤好的肉,面瘫则把第二批肉分发给了其余众人。
我站起来走到一旁洗去手上的污渍。回头,转身,准备归位吃烤肉,却驻足停住:
狗狗合着前爪扒拉着肉块,不停地啃,一边呼哧呼哧喘气——他只有这种时候才像条真正的狗;面瘫吃肉似乎只会动嘴部的肌肉,扑克脸万年不变;巴尼一边心急的张嘴咬肉却被烫得之吐舌头,哀哀叫唤;其余人一刻不停的在狼吞虎咽,和着营火轻微的噼啪声,和一地的欢声笑语。
突然就笑了。艾罗娜在上,我祈祷时间在这一刻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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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了大家都昏昏欲睡,车厢里弥漫着一种懒散的氛围。没人开口说话,连一向最能闹腾的巴尼都只是摊在车顶——很遗憾,车厢坐不下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哼哼。
“各位——”车外突然想起了车夫的声音,“天色已经晚了,前面好象有间房子,我们可以留宿,”顿了顿,车夫咽了口口水,艰难中带着恐惧的说:“毕竟,晚上,呃,不太安全。”
大家都表示理解,纷纷下车。
眼前的房子黑夜中显得分外的阴森,仅有的几个窗户甚至连巴尼都钻不过去。门里有忽明忽暗的的灯光,细碎的谈话声从门后沁出来,带着夜晚独有的森冷;透着黄光的小窗像是野兽的瞳孔,带着纯粹的不加掩饰的侵略性,虎视眈眈。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这地方好像不安全。”我缩缩肩膀。
“不安全?夜晚的野外更不安全。”艾达耸肩,一边比划着像是在找方法破门,一边满不在乎的说。
面瘫敲了敲门。屋子里的声音一下子停了,许久才传来悉索的脚步声。门打开了,一个矮小的人站在门里,背着光,脸隐藏在了阴影里面,脸上带着敌意与不耐烦的盯着面瘫。
“我们是旅行至此的冒险者,想在这里住一晚。”低沉重低音不像是在交涉,更像是在威胁。他自己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一把拉过我推到老板面前,在看不见的地方拍拍我的背。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换上了一个尽量温和的笑脸说:“愿艾罗娜保佑你。请原谅我同伴的无理。我们只是一队疲惫的冒险者,我们只想借宿,并没有恶意的。”
老板样子的小个子盯了我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好吧——只是我们在赶工,只怕会吵着你们。而且,我们只有仓库给你们住了。”老板脸上一瞬间划过一丝得意而阴险的笑容,随即隐没在了不耐烦的表情当中。应该是看错了吧,我疲惫的想。
老板领我们走进了门,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小仓库里,“就这里了,住一晚明早就快滚!”说完转身就走了。
我们疲惫的坐在了仓库里,我几乎是钻进睡袋就立刻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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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粘腻感觉,沿着手腕节节攀升,像是鳞片的触感,粗糙的质感刮得皮肤生疼,最难忍受的还是冰凉的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的恶意,渐渐的侵入皮肤,深入骨髓,将人拉入地狱一般的冰窟之中。
渐渐的,不止是手腕了,四肢都被缠绕着,但是眼睛怎么都睁不开。我奋力的挣扎,终于睁开了眼睛。
却看见一只丑陋而又硕大的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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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候,我惊醒了,睁眼就看着了大伙惊慌失措的表情。面瘫和艾达相继冲向了大门,奋力破开。从门缝里看到了外面跳动着的橘红色火焰,妖冶而恣肆的跃动着。
皮肤上冰冷的触感还没有消散,这是邪恶的气息!
汤姆冲到了门边,召唤了一颗巨大的水球,一下子扑灭了门口的火焰。浓烟腾的一下升起来了,经久才散。
等到我们能够看清楚外面,我只注意到了一排雪白的獠牙,狰狞的面容因为张开嘴而更加的可怕。恶魔!一个恶魔!梦中熟悉的冰冷粘腻又重新出现,那个恶魔咧开嘴原来不是在恐吓,是在笑!
我几乎不敢大声呼吸,捏紧手中的圣徽。艾罗娜啊,难道我将亡于此地么?
当然,这么大阵仗的恶魔不可能单独出现,五只杂兵在满院子的障碍物中欢腾跳跃,兴奋地看着我们绝望而恐惧。
“它是只倒钩魔!”民奥大声疾呼,“战士拿我的银匕首去解决它!”
“魔化武器!”我低声祈祷,手上开始泛出了淡淡的白光。我将手覆盖在了艾达的巨剑上,白光轻巧的转移,一会儿才消失。
我冲两个战士点点头。“交给你们了。”
战士们一跃而出,在门口奋力拼杀着。
我在屋子里拼命咳嗽——这该死的烟雾……本来我的体质就不好。
我决定乖乖的呆在房子里不要出去找麻烦。
不一会,听见了外面传来了武器破空的声音,和箭矢扎在肉里的声音。
我听见了汤姆的大吼:“哈罗尔!”(恩……至此战士的名字终于出现鸟!撒花!)
我挣扎着站起来,冲出门外。
面瘫的情况显然不好,中了几箭,完全靠着手上的弯刀撑着才没有倒下。汤姆率先过去给他治疗,但是一个人显然不够。
我一面跑向面瘫,一边抬头看了看恶魔。他手上渐渐凝聚起了一团惨绿色的雾气,玩味的看着我们。
我没有时间惊讶了,没有时间做出什么反应。我冲到了面瘫旁边,用手覆盖了他的伤口,低声祈祷着。
艾罗娜啊!我以我最虔诚的生命祈祷,请您让我和我在乎的人平安!
没等我的手沾满他的献血,熟悉的白光闪过,伤口渐渐愈合。
我站起身,盯着恶魔。才突然发现一直笑着的恶魔突然皱起了眉毛,消散了手中的云雾,挥挥手,扭曲着四周的空间,消失了。
还没等我表示惊叹,身后传来了巴尼惊讶的尖叫:“法师!”
我回头,发现不知何时出现的另外一只鼠人,用闪着惨白色电光的手,捏住了法师的脖子!
我呼吸一窒。没有反应的时间,冲到了法师旁边,撕开了一张治疗卷轴。
但是却完全忘记了身后的鼠人施法者。
身后传来了令人麻痹的电流,我听到汤姆的怒吼,巴尼的尖叫,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抽搐着倒下了。
耳边传来的全是模糊地声响,听不清楚,也不愿意思考。脑袋现在是一团浆糊,又疲惫又痛苦。
“我……治……他……”断断续续的好像是汤姆的声音。
接着,一种熟悉的正能量在身体里面流淌,令我回复了一点意识。但是疲劳令我不想动弹。没有打斗的声音了么?战斗结束了?
“扶……来……人”汤姆的声音继续着。我没有力气自己站起来,只能贴着墙壁靠着,像是没有骨头。
突然传来盔甲摩擦的声音,接着一双有力的手把我服了起来,然后脸颊贴上了冰凉的盔甲,能感觉到一只手扶着我的腰。是战士……艾达还是面瘫?
“没事吧?”低沉的声音。看来是面瘫。
我不明白汤姆回答了什么。
我现在唯一的感觉只有快要爆炸的脑袋和脸颊上的冰冷感觉。
耳边早已纷杂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