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毕业
赛恩•佩尔站在一片碎石平原上。
抬眼望去，周围的一切都被灰色的雾气笼罩，只能看清身边的一小块地面。
脚下的地面由无数大小形状不一的石块铺成。他随手拣起一块，仔细端详。石块呈奇怪的灰黑色，上面分布着黑红色的纹路，看起来像是干涸的血迹。他把石块翻过来，背面的纹路看起来像是一张被痛苦扭曲的脸。
赛恩厌恶的把它丢开。没想到石块落地时发出凄厉的摩擦声，在寂静中异常刺耳，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这是哪里……”
他一边小声的问自己，一边慢慢的摸索前行。脚下的碎石不时的发出那种奇怪的摩擦声，让赛恩感到十分不快。
突然，有一只手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头。赛恩猛的转回身……
等把那群像苍蝇一样执拗的在眼前打转的星星赶走，赛恩回过身，发现好友迪菲里克•兰正捂着额头蹲在椅子后头。听见响动，迪普抬起头，前额上有一个明显的红印。
“你发神经么？醒也不要那么突然嘛。”
“抱歉。”
“不是抱歉的问题，”迪普站起来，又用力在赛恩头顶敲了一下。“干吗总像个书虫似的啃书本？你又不住在高塔里。赶快收拾一下，今天毕业典礼，你忘了？”
“没有。没睡过吧？”
赛恩从椅子上跳起来，简单的梳洗了一下，然后换上了棕色的斥候装，外面还套上了自己那件轻便的墨绿色链甲衫。
“当然没。我说啊，你干吗到哪都穿成这样？我们又不是要出远门。老这一身，我都快看烦了。”
“你习惯了就好了。”
“习惯？我已经习惯了。整个学院都找不到第二个除了睡觉一直套着链甲衫的，离老远都能认出你来。”
“那不是很好么？你有麻烦的时候找我就很方便。”
“……”
“那么，今天有什么消息？”赛恩收拾停当，指指从迪普的口袋里露出一小角的信封。
“和以前差不多，”他掏出信封，上面除了迪普的名字以外空白一片。“没署名，看来是工作，而且很可能是麻烦事。”
“不麻烦就不会找你了。”
“也是，”迪普把信封小心的收好。“这个咱们回头再看吧。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先去把那张‘许可证’拿到手。”
“教官们一定会很高兴能把你赶走，好让外面那些治安官去头痛。”赛恩关上门，和迪普一起向毕业典礼的会场走去。
“喂，我没有那么坏吧？”
“有。”
“学院的福利只有你这样的才受得了。我不过是打工赚一点外块么。”
“问题就是你挑的‘工作’。”
“不谈这个了，”迪普撇撇嘴。“关于毕业后的竞技赛，我到是打听到不少有意思的消息。”
“哦？”
“据说今年为了庆祝学院第１０００届学员——也就是咱们——毕业，米拉贝尔教会发话，说要让这次竞技比以往的更‘真实’，而且给冠军设立了大～奖。”他刻意把重音放在“大”字上。“我想应该是要使用学院大竞技场的模拟系统。”
这时，几个女学员从旁边经过。迪普马上露出他那种很有吸引力的笑容，想过去搭讪，却被赛恩拖着。
“喂喂，你这样是干涉恋爱自由啊。”
“我是为那几个女生的安全着想，同时也让你少做点坏事。”
“跟你这个木头脑袋讲真是毫无用处，因为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情。我是要给她们枯燥的学校生活增加一些色彩，这是善事……”迪普忿忿的辩白道。
“我还记得上次“善事”闹出的骚动。继续刚才的话题。”
“……算了，机会总是有的。我说到哪了？”
“到今年可能会使用模拟系统。”
“恩。那么，我记得以前在使用这套系统进行训练的时候，变出的地形总是那么几个。从这点看，这套系统模拟的地形一定是提前记录的。这次竞技，为了比赛的观赏性，应该会输入一些新地形。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忙着探听关于新地形的消息……”他故意停下不说了。
“少卖关子，你那张油滑的嘴巴一定是哄出了什么独家消息。”
“到会场了，等会再告诉你，”迪普得意的把尾巴盘成一个圈。“谁叫你刚才多管闲事。”
“……”
说是到了会场，但两人不是在距离比较远的正门，而是到了会场的侧墙外面。赛恩很熟练的把迪普往上一托，先把他送上了十几尺高的墙顶，随后自己也爬了上去，和迪普一起大大方方的跳了进去。按迪普的说法，这叫“抄近道”。
会场上，典礼已经开始，数百名毕业生站成了整齐的队伍。绝大多数人——就是听说过他们“事迹”的——对他们两个的到来采取了无视的态度，最多也只是稍微皱皱眉。于是，在没引起多少注意的情况下，他们站到了一个队伍的最后排。
毕业典礼和以前的各种典礼、仪式没什么不同，一如往常无聊让迪普哈欠连连。百无聊赖之下，他拿出早上收到的那封信，拆开来看。赛恩扫了一眼，信上写的似乎是某种暗语，看不明白
过了许久，站在主席台上的院长终于说完了他那长的另人发指的致辞，开始颁发毕业证书。
叫到迪普的名字时，原本挂在他脸上的无精打采立刻和那封信一起藏进了口袋，换上一副优雅而自信的严肃神情。他走上主席台，恭恭敬敬的从里克•史塔沃德将军手中接过了毕业证书。从赛恩的角度看，将军似乎向迪普微微点了点头。
陈长的典礼结束后，迪普把自己的证书和几张单据一把塞给赛恩。
“那，你把这个带回去。另外，帮我去‘特优玻璃’提货，然后把东西送到‘彩色火焰’的老板娘那去。我跟已经说好了，你交给她就行。还有去看看我定做的那几件东西弄好了没有，你知道都在哪里。我现在要去见个人，两小时后咱们在‘夜空’碰头。拜托啦。”
不容赛恩拒绝，迪普一口气交代完，然后就一溜烟的钻进退场的人群中，没了踪影，只剩下赛恩在那里苦笑。
“算了算了，”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地方不少呢，要抓紧点。”
赛恩把证书和单据一一收好，快步向外城南部走去，不多时便到了“特优玻璃”。把提货的单据交给店里的伙计以后，对方从屋子后头拎出一个厚实的小木箱子，外面用绳子五花大绑，还贴了张标签：“严禁拆看”。
“这是什么，包装的这么结实？”
看看伙计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赛恩无奈，拎起小箱子，前往“彩色火焰”。箱子意外的轻，而且不管里面装的什么，都一定保护的很好，一路上没有发出丝毫碰撞的声音。
“彩色火焰”的老板娘看起来很年轻，要不然就是保养的很好。看到赛恩和捆的像大闸蟹的小箱子，她马上就明白了。
“是迪普要你送来的吧？这个狡猾的小家伙，还真小心。把东西给我吧，然后告诉他没问题，到后天早上我就能弄好。”
“这里面是什么？”
“他连你都没告诉么？恩……我不能说，还是你自己去问他吧。”她神秘兮兮的笑了一下。“我记得你喜欢用弓箭，对吧？我正好做了几个小玩意，你可能会喜欢。要看看吗？”
“你这里卖的东西总是很有趣。这次是什么？”
老板娘从后面的架子上拿出一个瘦长的匣子，小心的放在柜台上。打开匣子，里面的绒垫上放着10支箭，箭杆前部大约有3/4英寸粗、4英寸长的一段，好象是用玻璃做的，里面充满了某种橙黄色透明的物质。
“小心点，”老板娘有点得意的介绍着，“这些箭的箭杆前部是跟玻璃管子，很容易碎，里面灌满了我特制的燃烧剂。只要一撞，这些燃烧剂就会迸出来，把击中的东西烧焦。怎么样，很不错吧？”
“确实很有意思。”赛恩拿起一支箭，仔细看了看。“那么里面的燃烧剂能烧多久？一般的炽火胶不到十秒就灭掉了。”
“这种燃烧剂烧起来不如炽火胶猛烈，但是很持久。就算没有别的助燃物，烧个半分钟还是不成问题的。”
“半分钟？”赛恩吃了一惊。“这样的话，这种燃烧剂比炽火胶更好用呢。为什么不用小瓶装？”
“我也想用瓶装的，”老板娘皱起了眉头，“可是这种新的燃烧剂不像炽火胶那样见空气就着，而是要受到比较猛烈的冲击才开始燃烧，所以我只好把它装在箭里面。还需要做改进啊。”
“那么，这些要多少钱？”赛恩点点头，指指那一盒箭，“我全要了。”
“恩，你要的话，算750枚金币吧。别吃惊，这东西的主要材料是从南方的沙漠地带运来的，贵的很哪。你们在竞技中展示一下这些箭的威力，就是给我做了最好的广告。所以我给你的是最优惠的价格，只加了一点点的手工钱。你也不希望我做赔本生意，对吧……”老板娘一阵连珠炮，轰的赛恩举起了白旗
“好了好了，你知道我不擅长砍价。依你，东西好用就行。付帐还是老办法？”
“行，你在这里签一下就好。”老板娘满脸堆笑的递过来一个小本子，让赛恩突然觉得自己今天被狠狠的宰了一把。
他在小本子上写下要支付的数额，签了名，然后用拇指在旁边的一小块条纹上按了一下。转眼之间，写下的文字发出闪光，化为纸张上的烙印，而条纹也变成专属于赛恩的独一无二复杂的纹样，证明这张支票真实有效。
“好，那我把东西给你包起来，免得不小心打破了。”老板娘麻利的把装着箭的匣子用绒布包了起来，递给赛恩。“我差点忘了。你告诉他，上次拿来的样品我已经分析的差不多了，再过个四五天就可以复制出来。”
“看来又是某种能把教官气的冒烟的东西。”赛恩挠挠头发，“这家伙总能弄来一些希奇的东西。”
和老板娘道别后，赛恩就赶去其他地方取货了。
仗着脚程快，只用了1小时多一点，他就在外城转了大半个圈，手里也多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包裹，里面不知都装了些什么鬼东西。看看时间还充裕，赛恩便先把这些包裹放回自己屋子里，然后赶去“夜空”酒吧。
赛恩来到酒吧，发现迪普还没到。老板推荐嗜好烈酒的他尝尝从北方的矮人部落运来的烧酒，据说烈的可以拿来点火。赛恩要了一杯，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名叫《在地下生存》的小册子，边喝边看。
等他把架子上那瓶矮人烧酒喝下去一多半，小册子也快看完了的时候，迪普才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你迟到了。”
“不好意思，今天的客人比较难缠，好不容易才谈妥。”迪普撇撇嘴。“不过谈的结果还不错，估计这次很有赚头。”
“是吗？”赛恩闻到一股淡淡的高级香水味，瞟了迪普一眼。“希望这次不要再弄出什么麻烦来。竞技的报名时间快截止了，我们还是快一点。”
两人一前一后跑出酒吧（酒吧老板在赛恩的帐单上记下：矮人烧酒1瓶，花生1碟，小钢碟子1个，小勺1柄），径直冲向米拉贝尔神殿门口的报名点，终于在报名截止前赶到。看到他俩，几支原本打算碰碰运气的队伍干脆取消了报名。
“喂，咱们有这么可怕么？”
“在占学员中绝大部分的、没有实战经验的菜鸟们看来，我们是很可怕。虽然我们学院有最好的模拟系统，但是模拟训练和实战有多大不同，你我都很清楚。”
“是啊，”迪普看了看周围的学员们——刚毕业的和很快就要毕业的，难得很严肃的叹了口气。“模拟训练不过是减少一些他们第一次实战时就被干掉的可能而已。至于能不能变成老兵，最后幸福的死于衰老，恐怕还是要看他们的天分和运气。”
说到这，他又恢复了往常乐天的表情。
“不过嘛，咱俩很久以前就已经过了那一关了，而且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很幸运，不是吗？”
赛恩沉默不语。早早的步入“老兵”的行列，他不知道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不过生在这个动荡的世界上，有能力保护自己，这应该算是一种幸运。
迪普丝毫没有在意，转身去研究参赛队伍的名单。对他来说，上面的名字都很熟悉。整个年级，甚至整个学院每个人的习惯、特长、爱好等等迪普都一一做过调查。
看了一会，他转身问赛恩：“战斗安排出来了。依你看，有那些队伍值得注意？”
“艾兰•多伦赛克、塔伦•战锤、穆尼•欧萨，还有就是……”他指指站在不远处的几个人，“凯森•萨尔那林他们。”
“我基本上同意你的看法。不过嘛，艾兰队近战实力强大，但是缺少远程火力；塔伦队配合出色，战术也很有意思，只是速度缓慢；穆尼队法术轰炸很强，可惜体质都比较虚弱。这些人都不足为惧。那么，凯森他们呢？我知道教官们对他们评价很高，个人能力也不错，但我很少在练习场见到他们，对他们的配合情况不是很了解。”
“我也一样。”赛恩歪着头想了想，“但是我有种感觉，我们会在决赛中和他们交手。”
“哦？你的感觉一向都很准。那么，咱们要过去打个招呼么？顺便提供给他们一点情报？”
“你去就可以了，你的嘴比我厉害的多。”
“好，那你等我一下。”
迪普说完，乐呵呵的过去和凯森小队搭讪。不多一会，他转了回来。
“好象不是很友好嘛。可我不记得有做过什么得罪他们的事啊。”
“你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好了，有什么发现？”
“不多。我发现他们缺少日常的情报来源，战场情报和预警到还说的过去——当然，这要看他们让谁上场。所以我告诉了他们一些关于将要面对的对手的情况。不过从我了解到的关于这次竞技的情报来判断，他们这个样子是不可能在决赛中获胜的。”
“你这么肯定？”
“那当然。”迪普很得意的摇摇尾巴。“只要有我在，咱们的对手就不可能在情报上占便宜。比如说，我已经大致弄清了这次比赛要用的地形——都是重新输入的，而且还满精细。这些地形中没有会给我们带来很大麻烦的，而且其中一些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这些回去我再跟你说，也看看我定做的那些小玩意有没有问题……”
……
在两人整整忙活了三天以后，竞技赛开始的日子到了。赛恩背着一个背包式的木箱子，手上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长条形布包，和迪普一起来到了学院的大竞技场。竞技场内的座位（分布在拱顶和四壁上，这样观众就可以清楚的看到场内的比赛）早已经被占满，有不少小贩穿行其间，向在座的观众兜售零食、饮料和彩票什么的。
两人来到选手休息室，把带来的东西放下，开始准备需要的东西。
“你知道吗？这次咱俩夺冠的赔率达到1：1了耶。”
“哦，似乎比以往高了不少？”
“这次我们是2对4嘛。”迪普露出了狡猾的微笑。“如果那些庄家知道我们都做了什么准备，恐怕就不会给这么高的赔率了。”
“……你这次做的东西还真是古怪，”赛恩苦笑道，“不过确实很实用。现在只能希望你的情报不要出错。”
“那是不可能的。”迪普显得自信满满。“我的消息来源总是很可靠。”
他仔细看看等待上场的其他队伍。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在按照我的预计发展，没有多少偏差，所以你只要放心的按计划行动就好。我已经看到大奖在向咱们招手了。”
